纱布渗出的血迹已变成暗红,他却像没察觉似的,只盯着墙上的挂历发呆。
“哥,我跟你一起去。”许成军端着早饭进来,见他对着烈士证明发呆,心里叹了口气。
许建军昨天整晚睡过安稳觉,夜里总被噩梦惊醒,嘴里反复喊着“思源快躲”。
许建军抬眼,眼底带着红血丝,沉默几秒,点了点头。他原本想自己去,怕黄家人的眼泪勾得他撑不住,可成军跟着,倒像是多了个能扶着他的人。
他把证明折好放进挎包:“这次把抚恤金交了,再跟叔婶说说话。”
“都听哥的。”
他声音很轻,“上次太乱,好多话没说清。”
陆秀兰塞给他们一篮白面馒头:“跟你婶说,这是按她教的法子蒸的,让她尝尝。”
许志国站在门口抽着烟,末了只道:“别劝太多,听他们说。”
乡间土路被晒得松软,许成军骑着自行车,许建军坐在后座,军用挎包紧紧贴在怀里。
路过村口时,许建军突然说:“去年这时候,我跟思源在这歇脚,他说打完仗就回家种果树,让他娘别再种玉米了。”
“哥,思源哥以前总护着我,”许成军没话找话,想帮大哥松松心里的结,“记得我上小学那回,被邻村的孩子欺负,他背着我跑了二里地,还跟人说‘许成军是我弟,谁动他试试’。”
许建军喉结滚了滚,声音沙哑:“思源一直这样,心热,护着身边人。当年去三线,我跟他说家里还有爸妈要照顾,他说‘我爸妈身体好,你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后来参军,他又说‘你去哪我去哪,咱兄弟俩一起保家卫国’。”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风里却多了层哽咽。
许成军看着大哥微沉的左肩,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些伤疤。
“军人”两个字不是军装和勋章,是伤疤里藏着的故事,是再也回不来的兄弟。
黄家村的白幡还在,却换了新的,在风里轻轻飘。
黄尚喜正蹲在院门口编竹筐,竹条在他手里翻飞,看到他们,手里的活计顿了顿,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来了。”
院里静悄悄的,黄母坐在屋檐下晒豆角,竹匾里的豆角绿得发亮,是黄思源生前最爱吃的。
她抬头见是许建军,手里的豆角掉了两颗,却没像上次那样哭,只是把竹匾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块地方:“坐吧,刚晒的花生,尝尝。”
许成军注意到,堂屋的桌上摆着黄思源的照片,换了新的相框,旁边放着他的军功章,擦得锃亮。
第一次来时散落的遗物被整齐地摆在木箱里,箱盖上压着块红布。
“这是部队寄来的抚恤金和烈士证明。”
许建军掏出文件递过去,手在微微抖动,“还有……这是思源的入d志愿书,部队说他牺牲前刚通过考察。”
黄尚喜认得字不算多,但还是接过文件,戴上老花镜逐字看,手在“黄思源”三个字上反复摩挲。
阳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银丝闪闪,却没掉一滴泪,只是看完后把证明折得方方正正,放进贴身的口袋:“我儿是d员了,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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