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太爷的葬礼在新年之前,奚午蔓又得在奚府守上一天一夜,白天站在不显眼的位置,充当可有可无的角色。夜里整晚看他们打牌、听他们聊天,困得不行。
数不清的人,清一色的黑白服饰,各色头发和虹膜都仿佛失色,成了灰蒙蒙一片。
为客人递香的工作怎么都轮不到她,奚午蔓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得站在灵堂。奚午承都不在这里。
奚午承被一位伯伯叫走,商谈很要紧的事去了。
在五太爷出殡之前,必须确定奚府的新主人。
晚上才会有结果。天黑必会出结果。结果怎样,奚午蔓并不关心。
她只关心Z集团派来吊唁的人,听说苏慎渊会亲自来。
等待着与苏慎渊见面的时间里,奚午蔓心里一直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是在等一个不一定会来的人。
她记起某个有约会的女孩子,精心挑选衣物和口红色号,总担心对方不喜欢,在刚见面的时候转头就走。
那个女生说,比起被放鸽子,刚见面就无情走掉更伤人。
穿着最喜欢的裙子、化上最美的妆、把最好的状态展现出来的那个女生,在广场中央的喷泉旁久久等待的,也许是一个不一定会赴约的人,所以她把面包分食给鸽子。
她一点点掰开面包时,交替念着“他会来”、“他不会来”。
每一个走近的人都令她激动又迅速失望。她患得患失。
奚午蔓患得患失。
等人真的很痛苦。在这样的时间地点等人,实在不合适。这可是白事,是任何人见面都要哭丧着脸、把对方当死者本人的场合。
就算他会来,又怎样?他也不过是上一炷香,同跪在跪垫上的伯伯伯母说几句类似“节哀”的话,根本不可能注意到站在角落凑数的奚午蔓。就像其他所有客人一样。
他果然是来了。像别的客人一样,黑白的服饰。
他黑色的长围巾挂在脖子上,他弯腰,围巾也低下去。围巾在哀悼。
他将香插在炉子里,转身同站在旁边的人说话。他身后,同他一起来的人们陆续上香。
奚午蔓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用鞋尖轻轻踢跟前的空气。
无聊。
她再抬头,苏慎渊一行人就已经离开了,在灵前上香的又是另一群人。
突然,有人从后面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回头,看见稍显忧郁的藕粉薄唇。
“年先生。”她惯性微笑,又担心惹来旁人眼神暗示,迅速换上一副丧丧的表情。
“我想,这里不会比我更需要你。”年甫笙的声音很轻很近,深邃的浅蓝色眼中跃着笑。
“我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这里这么多人。除了站在这里发呆,你根本没事做。”
“那我也得站在这里。”
“就五分钟。”年甫笙眼中的笑意散去,仍含着期待。
“恐怕一分钟都不行。”奚午蔓越过一个个肩头,看站在黑白照片下的人们。
“为什么?”年甫笙隔着衣袖抓住她的膀子。
“他们说这是规矩。”
“这算什么规矩?”年甫笙稍稍用力,将她拉近,顺势控住她的腰身,低头凑在她耳边轻轻说,“谁制定的,就由谁遵守好了。”
奚午蔓尽量低调,还是惹来旁人的眼神暗示。
年甫笙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算定奚午蔓不敢打破这里的肃穆,搂着她就往外走。
出了灵堂,奚午蔓终于可以说话,只一句:“您做什么?”
“我想跟你谈一谈。”
“您要谈什么,非得现在?”奚午蔓往旁一挪,挣开年甫笙的手。
“对。非得现在。很重要。”年甫笙意外认真。
奚午蔓深吸一口气,说:“您讲。我得尽快回里面。”
“你爱穆启白吗?”年甫笙直奔主题。
“这就是您很重要的问题?”
“你要是爱他,我能接受你嫁给他。但你要是不爱他,我没办法接受你跟他结婚。”
奚午蔓愣了一下,轻笑出声。
“可是年先生,我跟谁结婚,为什么要您接受?”奚午蔓问。
“因为我爱了你六年。”年甫笙紧紧抓住奚午蔓的右手,按在他胸膛,“这六年,这颗心只为你跳动。”
掌心感受到灼烈的心跳,奚午蔓迅速收回手,以免自己的心也灼烈。
“您的心只为您自己跳动。”她带着一贯的客气微笑。
“我是为你活着的。”
“很抱歉,但是我想,那是您的事。我并不需要您为我活,我也没有责任担任何一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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