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飞溅,直径足足超过一米的粗壮树干竟已开始缓缓倾倒,不断膨胀的树干阴影恰好将小队长的所在方位完美覆盖,一众班达尔随即发出各式各样的悲鸣,为躲避字面意义上近在咫尺的灭顶之灾而争先恐后地四散而逃。
比起死前那比落雷还要猛烈的吓人怒吼,倒地后的巨树却只是无声覆盖住了零落满地的脚印,就此再无任何动静。透过地面扬起的漫天尘沙依旧清晰可见,拦腰截断的树干与残存树桩横截面上的年轮都格外平整,甚至还依稀闪烁着好似被仔细擦拭过一般的漆黑光晕,只有靠近尾部的地方留有无数甚煞风景的稀碎裂痕——那是在前四个小时里被班达尔们胡乱砍出来的。两番对比高下立判,更衬托出犬族使者出手的干净利落,若是将这崭新的横截面比作巨大的手术疮口,想必弥留之际的冷杉也不会察觉到多余的痛苦吧。
站回原先围观班达尔们工作时的位置,他颇有些得意地欣赏起眼前属于自己的成果。将倒地的冷杉想象成一个接受手术的巨人是么,呵呵,确实是一个形象的比喻,如此说来的话,他不就相当于一柄锐利的手术刀了么,旨在切除这个世界所有毒疮的手术刀……
“兄长大人的梦想,是要像手术刀剔除毒疮一般,铲除世上的所有罪恶,对吗?”恍惚间,一抹记忆的碎片忽的再次浮现于他的脑海,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来自内心深处紧紧封印的、他本以为早已遗忘殆尽的往昔追溯。在宛若梦幻的泡沫中,她的天真烂漫、她的一颦一笑都依旧历历在目,他甚至能依稀感受到黛紫色飞扬刘海所反射到自己瞳孔内的,来自十多年前那个午后灿烂阳光的倒影。
在回忆风暴压倒性的蹂躏下,他只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明明早已积攒了那么多再见时的话语,此时此刻却完全噎在了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并没有去多想她浮现于此的原理,就好像她本就应该如此停留于他的记忆深处,此时此刻,世界为她完全隐去了轮廓,她成为了他唯一的存在。文字太过苍白无力,他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境,如果说是惊讶的话,那么至少他在表面上对情绪的抑制还相当到位;不过就在视线相互交错的一瞬间,他突然敏锐察觉到了自己的一丝丝变化——沉寂已久的心脏,仿佛重新开始了抽搐。
有些旧伤永难愈合,只需简短的几字,鲜血便会再次喷涌而出。
伴随着深紫色眼眸的微微眯起,他又一次看到了她那令人心碎的天真笑颜,那神情中略带好奇,但更多的却是清纯的善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小紫一定要当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医生,和身为手术刀的兄长大人一起,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毒疮通通切割掉哦!”她向他递出了稚嫩的小指,在这片几乎令人完全丧失立体感的泡沫空间中,她的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拉拉勾,兄长大人一定要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是么……他感觉体内最柔软的部分被深深触动了,就好像浸满月光的晨露,轻轻滴入了他早已干涸的心底。是啊,她一如既往相信着他,对他没有任何的怀疑可言。
迎着那对几乎令人窒息的纯净目光,种种复杂的感情犹如浮云瞬间掠过思绪。这么多年了,他早已选择背叛曾经的自己,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与整个世界为敌的不归路;纵然放眼望去,随处可见对于他的仇恨与怨念,但只有在这里,回忆中的她依旧愿意接纳他、寻找他。对于他来说,她就是他的家,他的港湾,也是他此生永恒无解的谜题。只要有她在,他便不会感到寂寞——在心灵深处最僻静、最边缘的那处小小疆土上,她终将在那里陪伴他走向世界的终焉。
“还愣着干啥子,抓紧时间开工啦!”
嘹亮的粗声呐喊令泡沫忽的破碎了,无比厌恶的肮脏世界也紧跟着重新占据了视野。随着小队长的一声呐喊,周围各持斧头与短锯的班达尔们旋即一拥而上,如同为巨人整理遗体一般开始清除粗壮树干身上的枝丫,以便接下来进行的运输与加工。没有阳光,没有笑声,也没有曾经的她,有的只是猴子们的上蹿下跳、高声咒骂,以及此起彼伏的锯木杂音。
兜帽阴影下,原本迷离的双眼焦距不知何时已然恢复正常。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的。如果之前那些的幻沫是命运怜惜给我的恩赐,那么我十分感激这一番的片刻贪恋;但是很遗憾,既然已经决定卸下防备,就只能不留遗憾作祟吧,至于她,也仅仅是我此生为爱存在过的唯一痕迹。
最后看了一眼工作中的班达尔们之后,暗影的深处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随即悄无声息地离去了。毕竟他知道属于自已的命运在哪里,就在他的脚下。
拾花鸟之一趣,照月风之路长,相信我,你我注定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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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开垦地前线以东五百米之外,沿途树木与灌木早已在前一周的工期中被砍伐殆尽,班达尔工程军所过之处只留下了布满漆黑泥泞的泽地,脚下的土地湿软不堪,历经一次又一次的踩踏后无数脚印早已混淆无法辨别。若干年后,这里或许会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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