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前排男生转笔的残影，像只总也抓不住的雨燕。

“下课。”生物老师温和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仿佛是一场漫长旅程的终点宣告。

方心悦整个人瞬间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软绵绵地趴到了桌上，“太可怕了，理科就是我的噩梦。

被宛如“天书”的数理化生硬生生地折磨了几个小时，那些复杂的公式、繁琐的定理，就像是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高山，挡在了她通往知识彼岸的路上。

每堂课都是没听几分钟，她的思绪就开始游离，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飘向了遥远的天际。

渐渐地，眼皮开始打架，像是被无形的重物压着，沉重得难以抬起。最后，她放弃了挣扎，彻底沉入了梦乡，任由梦境将她带往一个没有理科烦恼的世界……

所以她并不知道，她心目中一上课就化身为学习机器的同桌，今天其实也游离了好些时候。黎倩倩捂嘴笑：“快去食堂，一会好吃的菜都被抢完了。”

“我要等会班长她俩，你先去吧。”方心悦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

黎倩倩了然地点点头，把保温杯塞进帆布包的动作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韵律——她们共享两掌宽的桌面，却像隔着透明的玻璃幕墙。

开学那天方心悦递来的陈皮糖还在铁皮盒里躺着，裹着层薄薄的白霜。

黎倩倩的课桌左上角贴着周计划表，不同色荧光笔标注的区块里，“姚飞漾周三投喂日”和“周姝琳周末约会”像两粒固执的朱砂痣，嵌在密匝匝的学习日程中。

此刻走廊传来熟悉的嬉闹声，炎希的短发扫过窗玻璃，陆锦玉的圆框眼镜反着光。方心悦的帆布鞋已经转向声源方向，鞋带上沾着的紫藤花瓣簌簌飘落——那是她们“铁三角“的秘密基地，综合楼后永远晒得到太阳的角落。

黎倩倩抱起作业本穿过长廊时，听见北面窗台那边爆发出银铃般的笑。三个少女的头靠在一起，炎希正往方心悦发间别从围墙外摘的野蔷薇。

上周末的视频通话里，周姝琳耳垂新打的耳洞还泛着红。“宝你看这个！“镜头突然天旋地转，露出市二中体育馆的穹顶。黎倩倩把手机支在窗台，偶尔抬头应和，看月光在两地屏幕间流淌成河。

抽屉最深处躺着盖邮戳的明信片，是姚飞漾从图书馆旧书里翻出的七十年代外滩风景。来自旧时光的信物，像苔藓般在她规划严整的世界里静默生长。

市一中的食堂在晨光里蒸腾着人间烟火。黎倩倩挤过旋转门时，糖醋排骨的金色芡汁正在不锈钢餐盘上凝结，油花浮在紫菜蛋花汤表面，像某位印象派画家的即兴创作。

占座文化早已自成体系——用习题册卷成筒状横亘椅背，玻璃杯压着英语周报宣誓主权，甚至有人解下围巾系成蝴蝶结拴在桌角。

当第七次听见“同学这儿有人“时，黎倩倩的帆布鞋尖转向了落地窗。她将餐盘架在窗台凸起的螺丝钉上，看晨光在酸辣土豆丝里析出晶亮的油星。

她望着窗外的天空，那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过。不锈钢窗框将晨光切割成菱形，落在她汤勺柄上晃成碎金。

肩头被触碰的瞬间，藕盒脆响惊落。转身时，她看见男生咧开的笑容浸在光晕里，像枚沉入琥珀的远古印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