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维修重点” 纸条,是用 1980 年代的方格稿纸写的,纸边已经发脆,边缘被反复折叠,折痕处磨得快透光了 —— 这张纸他用了三年,正面写满了维修记录,背面还记着老伴的用药时间。字迹用英雄牌钢笔写得工整,墨色有点淡,是去年在杂货店买的廉价墨水,“贵的墨水要 8 块钱一瓶,这瓶才 3 块 5,虽然淡点,写出来的字也清楚”。某行画着个小怀表图案,怀表的表链画了 3 节,每节都画了个小圆环,表壳上还画了个小太阳,太阳的光线画了 6 道,旁边注着 “张奶奶:1978 年上海牌,换游丝(要找 1.2 毫米的蓝钢游丝,别拿错,上次拿成 1.0 毫米的,装上去走时不准)”,括号里的字比正文小一圈,是他前晚熬夜补的,怕早上记不清游丝的型号,补字的时候,他特意戴了老花镜,笔尖离纸只有 1 厘米,写得格外慢。
修表铺的玻璃窗上,贴着层薄薄的水雾,是早上煮开水时熏的。马文才每天都会用块旧眼镜布擦出一块直径 20 厘米的透明区,擦得格外仔细,连边角的水雾都要抹干净:“得让街坊看见里面的动静,知道我在,他们才放心把表送来。上次王大爷路过,看见我在修表,才敢把他父亲的老怀表拿来”。玻璃窗右下角贴着张褪色的红纸,写着 “修表价目:换电池 10 元(用南孚电池,别用杂牌的),洗油泥 30 元(洗三遍,保证干净),换游丝 50 元(蓝钢游丝,耐用)”,是他孙女 2018 年上小学时写的,字歪歪扭扭,“修” 字的竖钩还写歪了,却用红笔描了三遍,现在纸边卷得像波浪,他用透明胶在四角粘了固定,胶水上还沾着根细棉线,是上次缝门帘时不小心蹭的,“这是娃写的第一份价目表,当时她还问我‘爷爷,换电池为什么比洗油泥便宜呀’,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推开门进去,最先闻到的是机油混着绒布的味道 —— 机油是修表专用的,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是从苏州一家老钟表厂买的,每次买都要攒半个月的钱;绒布是孙女小时候的围巾改的,洗得发白,却总带着股阳光的暖香,是去年夏天晒在楼顶时吸的太阳味。墙上钉着块松木版,是 2000 年儿子帮着钉的,木板上钻了 12 个小孔,每个孔里插着根细铁钉,挂着十几块待修的钟表:有掉了表蒙的 1990 年代 “北京牌” 机械表,表壳上还刻着 “劳动光荣”,是当年工厂发的奖品;有指针停在 “5:20” 的情侣电子表,表带上还留着情侣的名字缩写 “L&Y”,是 2020 年一对小年轻吵架时摔的,现在和好了,特意来修;最显眼的是个玻璃裂了缝的老座钟,钟摆上刻着 “1983”,钟面上的罗马数字 “Ⅻ” 已经褪色,马文才用红漆描了一遍,漆是去年刷门窗剩下的,有点稠,他特意加了点松节油调稀,“这是我和老伴的结婚纪念钟,当年托了三个亲戚才弄到工业券,花了 12 块 5 毛钱,相当于我当时半个月的工资,走了 40 年,跟咱们的日子一样,不能停”。座钟的钟摆每天都会 “咔嗒” 响,马文才说 “这声音像心跳,听着就踏实”。
屋里最显眼的是那张用了 38 年的修表台,台面是用整块的老榆木做的,是师傅 1986 年从老家拉来的,当时师傅说 “老榆木结实,能陪你一辈子”。木质坚硬,被岁月磨得发亮,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能隐约映出人影 —— 凑近看,还能看见台面上细小的划痕,是多年来放工具、拆零件留下的:最深那道是 1995 年修一块老怀表时,镊子掉在台上划的;浅点的那道是 2010 年孙女来玩,用铅笔尖划的。台角用钢锯条刻着 “1986.3.15”,是修表铺开张的日子,刻痕深约 2 毫米,里面嵌着机油,像给时光盖了枚深色的印章。马文才每天都会用指尖摸一遍刻痕,指尖的温度能让机油微微融化,“这日子比我的生日还重要,当年师傅把这张台子传给我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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