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马小跳的书包上,那个入学时爸爸送的、以他为灵感设计的橙黄色挂件,还在倔强地晃着脑袋。曾经油亮的绒毛早已磨得发白,肚皮上的黑色条纹褪成浅灰,一根固定尾巴的丝线松了头,垂在半空随书包摆动,却依旧保持着跳跃的姿势,圆溜溜的塑料眼睛像在说:“别认输啊”。记得刚入学时,他总背着书包在操场上疯跑,挂件的尾巴扫过裤腿,留下一串轻快的声响;而现在,每天清晨第一缕阳光刚爬上黑板,他就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摊开的笔记本里,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知识点被框成不同形状的方框,错题旁贴着便利贴,红笔写错误原因,蓝笔标正确思路,偶尔还会画个小小的哭脸:“这里又粗心了!”
只是这份努力,渐渐被家庭的阴霾蒙上阴影。弟弟学会了走路,奶粉、尿布、幼儿园学费像一座座小山压过来;爸爸马天笑的玩具厂越来越冷清,车间里的机器三天两头停工,仓库堆着小山似的滞销玩具——变形金刚、布娃娃、遥控汽车挤在一起,落了层薄薄的灰。爸爸最近总对着账本唉声叹气,烟抽得越来越凶,袖口沾着洗不掉的机油。妈妈不得不重新穿上职业装,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煎蛋、热牛奶,把早餐装进保温袋时,总要往马小跳的书包里多塞一块巧克力;然后匆匆抹把脸,踩着高跟鞋冲进晨雾里,在不同的面试地点间奔波。傍晚回家时,她的肩膀总是垮着,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却掩不住脚步里的疲惫——可她还是会强打精神,一边给弟弟喂饭,一边凑过来看马小跳的作业,声音里带着挥不去的沙哑:“今天的题难不难?”
“叮铃铃——”电话铃声像串被骤然扯断的银线,尖锐地划破深夜的静谧。薛老师正对着教案本上的错题集出神,听见声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抓起听筒,指腹不经意间蹭过教案本上那个小小的笑脸批注。
“薛老师!您快想想办法!”夏林果的声音从听筒里涌出来,带着明显的哭腔,背景里隐约能听见瓷器碰撞的轻响——大概是她情急之下碰倒了桌上的水杯,“我在电话里听见马小跳和他妈妈吵得特别凶,刚才还有椅子倒地的巨响,我、我有点怕……”小姑娘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尾音被什么堵住似的,含混成一片细碎的抽噎。
握着听筒的手指猛地收紧,塑料机身硌得指节发白。薛老师眼前“嗡”地炸开一片空白,脑海里瞬间闪过三个画面:入学那年,马小跳举着挂件,拍着胸脯跟她说“我是家里的小男子汉”;弟弟满月时,他踮着脚给襁褓里的婴儿盖被子,眼神软得像团棉花;上周班会课,他在“我的愿望”纸条上写“想快点长大,帮爸爸扛玩具箱”。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墨色的夜空压得很低,几棵梧桐树的枝桠在风中扭曲,像无数双攥紧的拳头。
“小果别怕,先回房间锁好门。”薛老师的声音尽量放稳,指尖却在教案本上洇出个小小的湿痕,“我现在就过去,路上给你打电话,你保持手机畅通好不好?”她一边说,一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拉链“刺啦”一声划过寂静的办公室,像在撕开某个紧绷的伤口。
挂了电话,她快步走向门口,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经过走廊时,毕业班的黑板报还亮着夜灯——那是昨天同学们一起画的“冲刺倒计时”,马小跳画的挂件被贴在最显眼的位置,此刻在灯光下,仿佛也耷拉着耳朵。薛老师忽然想起今早收作业时,马小跳的手指在作业本边缘反复摩挲,指缝里还沾着点黑色的机油,当时她只当是帮爸爸搬货蹭到的,现在想来,那双手心里攥着的,或许还有说不出的沉重。
夜风灌进衣领时,她已经发动了电动车。车灯劈开漆黑的小巷,路边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像是无数个细碎的叹息在追赶。她攥紧车把,心里反复盘算:是先敲开那扇紧闭的房门,还是在楼下等风波平息?是该跟马小跳聊聊那本画着哭脸的错题本,还是先听听他妈妈藏在斥责里的疲惫?
路过小卖部时,她忽然停下车。玻璃柜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挂件,其中一个橙黄色的同款,正对着她笑,绒毛崭新得发亮。她盯着那挂件看了两秒,突然想起马小跳书包上那个褪色的旧挂件——原来时光不仅磨旧了物件,还悄悄在孩子肩上压了这么多看不见的重量。
电动车重新启动时,她的口袋里多了个小小的塑料袋。车灯照亮的前方,马小跳家的窗户还亮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却挡不住那扇紧闭的门后,两个同样疲惫的灵魂正在互相伤害。薛老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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