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华在一间被三场大火光顾过的废弃药铺里翻检。
这里是全城最破败的角落,连拾荒的乞丐都嫌弃,只有她这样的流浪丹修,才会把烧成炭的药柜、碎成渣的丹炉当成宝贝。
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土拨鼠,在灰烬里刨着,指望能找到半卷没烧干净的古丹方。
忽然,她的指尖触到一片硬物。
从灶台底下,她抽出一角被熏得焦黑发脆的纸,上面依稀是细密的蝇头小楷。
拂去灰尘,几个旖旎的字眼露了出来——《合欢心经》。
谢昭华嗤笑一声,这玩意儿,在任何一个正经门派里都是需要立刻销毁的禁物。
她本能地就想将这残页扔在地上,用沾满泥污的靴底碾个粉碎,以示与这等“淫词滥调”划清界限。
可就在她抬脚的瞬间,目光却凝固了。
那残页被火舌舔舐过的边缘,焦黑的痕迹蜿蜒扭曲,竟不偏不倚地围成了一个清晰的“止”字。
仿佛冥冥中有一道声音在说:停下。
她怔住了,随即,那张终年被风霜和冷漠覆盖的脸上,绽开一个极淡、却真实的笑容。
那笑意像冰封河面裂开的第一道缝。
她蹲下身,从怀里那个破旧的布包里,摸索出几粒早已不成形的启音糖渣。
这是她最后的存货。
她将糖渣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瓦片上,用手指碾碎,又抓了一把细腻的灶底灰混进去,最后,吐了口唾沫,调成一团黏稠的、散发着古怪甜味和焦糊味的墨。
她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墨,蘸着指尖,在那半页《合欢心经》的背面,歪歪扭扭地写下一行字。
“欲念不是罪,装死才是。”
做完这一切,她随手将残页丢在墙角,转身继续她的寻宝大业,仿佛只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次日清晨,一个扎着冲天辫的顽童跑进废药铺撒尿,一眼就瞧见了那片奇特的纸。
他觉得这纸又硬又韧,正好用来糊风筝的尾巴。
于是,半个时辰后,一只简陋的风筝晃晃悠悠地飞上了青州城的天空。
风筝飞得不高,却恰好能让所有仰头的人,都看见那条迎风招展的“尾巴”。
当风吹过,残页展开,那行由灶灰与糖渣写就的黑色大字,如同一道横空出世的咒语,又像一句惊世骇俗的偈语,映入了成千上万人的眼帘。
无人宣讲,无人解释,但那句话,就那样挂在天上,供人瞻仰。
与此同时,璇玑阁的山门内,虞清昼正在巡视她亲手下令设立的“自由言坛”。
那是一面巨大的白墙,设立的初衷,是让所有弟子有一个宣泄情绪、畅所欲言的地方。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墙上用各种笔迹贴满了五花八门的纸条,上面写的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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