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是普通的桑皮纸,但封口处的火漆封泥,却烙印着一个极其特殊的图腾——一枚正在碎裂的眼瞳,裂纹的走向,与姜璃左眼那道著名的伤痕一模一样。
这是姜璃的私印,璇玑阁内无人不识。
虞清昼的指尖在封泥上停留了片刻,阁中上下,恐怕只有她知道,这枚私印只用于姜璃认为最重要,却也最不愿公之于众的信件。
她没有拆。
她拿着这封沉甸甸的信,走出了缄蒙堂,一路登上了璇玑阁最高处的观星台。
这里曾是姜璃观测天地言律流动的地方,风势最烈。
虞清昼将密函平放在观星台正中的风眼石上,用四块小石压住,便转身离去。
她任由那封信在那里,日晒,雨淋,风吹。
三日后,当她再次登上观星台时,那封信早已被烈风撕扯得粉碎,连同火漆封泥一起化作了最细微的尘埃。
风将这些尘埃卷起,飘飘扬扬,最终落向了山下那片巨大的“空白阵”遗址。
那里曾是言律最严苛的禁地,如今却只剩一片平整的空地。
那些灰黑色的纸灰,落在湿润的泥土上,竟在无人干预的情况下,缓缓排列成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别替我说话,让我错一次。”
虞清昼站在高处,静静地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
风再次吹过,字迹便散了。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那笑容里有无奈,有释然,更有某种决断。
她走下观星台,当即传下谕令。
“将观星台与山下空白阵遗址,一并拆除,改建为露天茶肆,供本阁弟子与过往行人歇脚、清谈。”
璇玑阁上下为之震动,却无人敢于质疑。
谢昭华的脚步,停在了听娘亭的废墟南麓。
这座亭子,曾因一位母亲在此日夜呼唤远行之子而得名,后毁于一场天灾。
如今只剩几根断柱,掩映在疯长的野草之中。
她听见了一阵歌声,是几个少女的声音,清脆又带着点怪异的调子。
她悄然靠近,躲在一块巨石后倾听。
“……一粒瓜子壳,不说不给我。一张红糖纸,甜了嘴巴锁。谁的名字忘了,谁的影子躲?风吹草人笑,石头会唱歌……”
歌词支离破碎,东拼西凑,却反复出现了“瓜子壳”、“糖纸”这些她无比熟悉的词。
她不动声色,走上前去,装作问路的旅人。
少女们见她气质不凡,倒也不怕生。
一问才知,这首歌是附近村塾里一位落魄秀才私下编的,名叫“禁语歌”,专门将那些不知为何被官府或修行门派抹去的名字、物件,编成孩童都能上口的怪调童谣,以此流传。
他们不懂其中深意,只觉得唱着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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