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的问题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悬停在陈序心脏上方最脆弱的位置。“林汐……她爱的,究竟是谁?”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锋芒,刺穿了他十八岁少年世界的所有壁垒。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死,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巨大的困惑、恐慌,连同对林汐深沉痛苦的感知,像沉重的铅块灌满了他的胸腔,沉甸甸地往下坠。
他只能呆呆地看着林汐。晨光勾勒着她低垂的侧脸,疲惫刻进她的眉骨,也刻进她微微抿紧的唇角。她抱着熟睡的安安,小小的生命在她臂弯里安然起伏,仿佛是这个荒诞世界里唯一真实而温暖的锚点。林汐的目光落在安安恬静的小脸上,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描摹着婴儿柔嫩的轮廓,那动作里蕴含的温柔,与她刚才话语里的冰冷绝望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
过了许久,久到陈序以为时间本身都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凝固了,林汐才再次开口。这一次,她的声音更轻、更缓,像是在拂去记忆深处积满的灰尘,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我试过的。”
她抬起眼,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向窗外灿烂得有些刺眼的阳光,仿佛那光线能灼痛她眼底深埋的过往。
“在你……第一次出现那种‘变化’之后,在你告诉我那个关于‘碎片’的……噩梦之后。我不信。我怎么可能信?”她的声音里终于渗入一丝极其微弱却尖锐的嘲讽,是对着过去的自己,“我疯了似的带他去看医生。一个又一个。”
她的讲述开始变得碎片化,像是被时光切割的幻灯片,一帧帧带着褪色的绝望在陈序眼前展开。
“最开始,是神经内科。”林汐的指尖在安安的小被子上无意识地划动,“专家号,排了整整一周。我把他按在诊室里,几乎是语无伦次地描述:‘医生,他变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完全不认识我了!眼神不一样!说话语气不一样!他……他说自己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年龄的人!’”
她的语速加快,带着当时那种急切的、寻求认同的慌乱。“医生推了推眼镜,很耐心,让我慢慢说。然后,他转向他,”林汐的目光瞥了一眼陈序的方向,又迅速移开,仿佛那个坐在诊室里的“陈序”此刻正坐在那里,“问他:‘先生,您感觉怎么样?最近压力大吗?睡眠好吗?有没有头痛或者眩晕?’”
林汐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你猜他怎么说?”她不需要陈序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模仿着一种当时让她浑身发冷的、全然陌生的冷静语调:“‘医生,我很好。没有任何不适。可能是我太太最近……太紧张了。刚结婚,生活变化大。’他甚至还对我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那笑容……礼貌、得体,带着一种对无理取闹妻子的无奈纵容。可那眼神深处,是冷的,是疏离的,是……一个三十五岁男人看着一个歇斯底里女人的眼神。”
“医生点点头,开了几张检查单:脑部CT、核磁共振、脑电图……花了很多钱,排了很久的队。结果?”林汐的声音陡然变得平板,没有任何起伏,“一切正常。医生拿着片子,指着那些灰白的影像告诉我:‘陈太太,您先生的大脑结构非常健康,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的迹象。至于您描述的症状……’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建议您带他去看看精神心理科,或者……’他委婉地补充,‘您自己也需要注意休息,压力过大有时也会产生一些……认知上的偏差。’”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灰尘在阳光里漂浮的声音。陈序能想象到那一刻林汐的孤立无援。她像一个举着确凿证据的证人,却被所有人告知证据是幻觉,甚至她自己才是那个需要治疗的精神病人。
“我不甘心。”林汐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困兽般的执拗,“我带他去了最好的精神心理科。环境很好,有柔软的沙发,有盆栽,医生说话很温和。这次,我学‘聪明’了。我没有直接说‘他变成了别人’,我试图描述那些细微的差异:他对某些食物的口味突然变了,昨天还讨厌香菜,今天却主动要求加;他对一部老电影的细节记得清清楚楚,却忘了我们昨天刚讨论过的装修方案;他拿起吉他,弹奏的指法和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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