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清晨,灰白的光线透过高大的窗户,无力地驱散着室内的昏暗,却驱不散林未晞心头的阴霾。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冷冽气味,取代了家中那份熟悉的温暖馨香。这里曾是她创作的避风港,此刻却更像是一座冰冷的囚笼。
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面前摊开着一个半空的行李箱。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飞往遥远南方海滨城市的单程机票订单,起飞时间就在今天下午。她相信沈母绝对有能力、也绝对会说到做到。为了保全沈清许的名誉和沈氏集团的稳定,离开,是她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残忍的选择。
她开始机械地将画室里属于她的、最基本的物品塞进行李箱。几件常穿的衣物,几本速写本,一些必需的画材……动作麻木而迅速,仿佛在进行一项与自身无关的任务。她不敢停顿,不敢思考,生怕理智会战胜这艰难建立起来的决绝。
就在她伸手去拿搁在角落书架顶层的一个帆布包时,手指不小心碰落了一个有些分量、包装精美的方形礼盒。盒子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系着的浅蓝色丝带松散开来。
林未晞的动作猛地僵住。
那是……沈清许送给她的,二十五份生日礼物中的一份。是那个对应着她一岁生日的、装着婴儿摇铃的盒子。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盒子,仿佛它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会释放出无法承受的情感洪流。她颤抖着手,没有去捡,而是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踉跄地走到画室储物柜前,打开了柜门。
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另外二十四个大小不一、包装各异的礼盒。从嫩黄色的学步鞋盒子,到印着小鸭子图案的洗澡玩具包装,再到那个装着顶级限量版画具的、最大的深蓝色礼盒……它们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记载着爱与救赎的丰碑。
沈清许当时的话语,如同潮水般涌回耳边,清晰得令人心碎:
“你过去二十五年,所有缺失的礼物,所有缺席的陪伴……我用我的余生,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慢慢补给你。”
那一刻,在游乐园南瓜马车的串灯下,在满室闪烁的星辰灯影中,沈清许是如何用那双盛满心疼与坚定的眼睛望着她,是如何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承接她所有崩溃的泪水……
回忆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割开了她强行筑起的、冰冷的心防。
她伸出手,指尖发颤地抚过那些礼盒的包装纸,仿佛能透过它们,触摸到沈清许当时那份笨拙却无比真挚的心意。她拿起那个装着学步鞋的小盒子,仿佛能看到沈清许想象中那个蹒跚学步的、一岁的自己;她拿起那盒儿童蜡笔,仿佛能看到沈清许心疼那个五岁时只能羡慕地看着别的小朋友有崭新画具的自己……
每一份礼物,都不只是一件物品。那是沈清许试图穿越时光,去温暖、去拥抱那个在孤独和忽视中艰难成长的、小小的林未晞。是她倾注了所有温柔与爱意,为她构筑的一个“如果她在”的、完美的平行世界。
而现在,她竟然要亲手离开这个为她创造了奇迹、将她从冰冷过往中打捞起来的女人?一声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终于从她喉间溢出。强装的冷静和决绝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腿一软,顺着储物柜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再也控制不住。
她没有去碰那些机票订单,也没有继续收拾行李。她只是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离她最近的那个、装着婴儿摇铃的盒子,将脸深深埋了进去,仿佛能从这冰冷的纸盒上,汲取到一丝早已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属于沈清许的温度。
然后,她哭了。不再是无声的流泪,而是像失去了全世界最珍贵宝物的小孩,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浑身颤抖,哭到几乎窒息。泪水迅速浸湿了礼盒的包装,晕开了上面精致的图案。那哭声在空旷的画室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不舍与深入骨髓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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