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那番冷酷如冰、却又将选择权赤裸裸交还给她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霓裳用疯狂与怨恨构筑的重重外壳,直抵那早已千疮百孔、却依然残存着一丝感知的核心。
她没有立刻回答。
时间,在栖霞谷这片灼热而死寂的囚笼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她深深地垂着头,凌乱枯槁的长发如同败絮般垂落,将她所有的表情掩埋。只有那瘦削到触目惊心的肩背,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锁链随之发出细碎而压抑的轻响。那不是哭泣,而是一种灵魂被放在烈焰与寒冰之间反复炙烤、撕扯时,无法抑制的战栗。
外界的灭顶之灾,凌渊毫无温情的“交易”,自身日夜承受的反噬与火灵灼烧之痛,还有,还有凌玥那双始终纯净、带着担忧望向她的眼睛所有这些,在她封闭已久的内心世界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激烈地交锋、碰撞。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是雀族圣地昔日的庄严与荣耀,是她作为“青霓长老”时,接受年轻族人敬仰目光时,心底那份真实的骄傲与对族群的责任;
是对浩瀚知识与强大力量最原始、最纯粹的渴求,那些埋首古籍、探索力量本质的日夜,灵魂曾因智慧的启迪而颤栗欢欣;
是凌渊在狐族学堂讲解那些匪夷所思却又直指本质的知识时,她站在窗外,心中涌起的、那丝被强行压下的、对于智慧本身的欣赏与悸动;
然后,画面骤然扭曲、黯淡。
是嫉妒如何如同毒藤般悄然滋生、缠绕心脏;
是权力欲与占有欲如何蒙蔽了双眼,将那份纯粹的求知欲扭曲成偏执的妄念;
是引动雷锥时,那毁天灭地的狂暴与内心深处同样剧烈的、自我毁灭般的绝望;
是事后被囚于此,日夜承受圣火焚身与灵魂撕裂之苦时,那无穷无尽的怨恨与自我辩解。
过往的荣耀与后来的罪孽,最初的纯粹与最终的疯狂,形成了尖锐到极致的对比,像两把沉重的巨锤,反复拷问、锤打着她的灵魂。她曾以为自己早已在怨恨中麻木,但此刻,在这关乎存在最终意义的抉择面前,那些被刻意遗忘、被强行扭曲的“过往”,带着血淋淋的真相,重新浮现,逼迫着她进行一场迟来太久的、深刻的自我审判。
凌渊没有给她任何虚伪的安慰或道德绑架,这反而让她无处可逃。他给了她最残酷的尊重,也逼她直面最不堪的自己。
是继续沉沦在这由自身怨恨构筑的泥潭中,带着所有的罪与罚,直至与这个即将崩坏的世界一同被墨阳吞噬,成为那“虚无”的一部分,这似乎是她应得的结局,一种彻底的、黑暗的安宁。
还是抓住这唯一的机会,用这具早已污秽不堪、罪孽深重的躯壳与灵魂,去搏一个照破黑暗的可能,哪怕最终依然是毁灭,但那毁灭,是否会被赋予一丝不同的意义。
“光” 一个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音节,在她干涸的喉间滚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微微抬眼,透过发丝的缝隙,再次看向那个安静站在不远处的小小身影——凌玥。那双眼睛里,没有评判,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担忧,和一种仿佛能映照出她内心深处那片荒芜废墟的清澈。
这目光,比任何谴责都更让她无地自容,也比任何劝说都更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与微弱的牵引。
漫长的沉寂,在持续。
内心的风暴未曾停歇,但在那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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