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哭声。这些声音与她无关,又与她息息相关——这是她生活的背景音。
吃完面,她将汤也喝得一滴不剩。胃里有了食物,身体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日期——距离发薪日还有一周。而今天早上,母亲又发来一条短信:“红,你哥看中那套房,房东说这周末前要交定金,还差五千。你那边想想办法。”
五千。她看着这个数字,感到一阵窒息。快餐店四天的兼职收入,加上丽梅集团下周五发的工资,也许刚刚够。但交了这五千,下个月的房租怎么办?生活费怎么办?
她疲惫地倒在床上,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天花板上的水渍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张扭曲的地图。她想起白天在丽梅大厦的电梯里,听到两个年轻女同事讨论周末要去新开的网红餐厅打卡,人均消费三百多。三百多,是她十个小时的兼职收入,是五十袋速食面,是母亲一个月的降压药。
两个世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艰难地生活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一个她白天勉强进入却永远无法真正融入的光鲜世界,一个她夜晚回归且永远无法挣脱的困顿世界。而连接这两个世界的,是早晚高峰拥挤不堪的地铁,是快餐店收银台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是手机里那些永远无法完全满足的汇款要求。
她在床上蜷缩起来,抱紧自己。身体很累,很累,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她想起明天早上还要六点四十起床,想起韩丽梅交代的董事会会议准备工作还没完全检查,想起快餐店领班说明天有卫生检查要提前到店……
睡眠成了奢侈品,休息成了必须压缩的成本。在这座不夜城的霓虹灯下,在无数个像她一样挣扎求生的打工者中,张艳红闭上干涩的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明天,又是同样的一天。挤地铁,上班,再挤地铁,兼职,吃速食面,然后在疲惫中等待下一个黎明。
这是她的生活,真实、具体、不容喘息的生活。而那个在三十六层俯瞰众生的女人,那个与她有着神秘血缘联系却遥不可及的女人,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关心,这具与她分享着相似基因的身体,每日如何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被碾磨、被消耗、被压榨到极限。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张艳红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像黑暗中的一点火星,微弱却不肯熄灭:至少,今天又撑过去了。至少,我还在向前走,哪怕每一步都那么沉重。
她睡着了,连梦都没有力气做。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辉煌,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而她是这星河中最不起眼、最黯淡的一粒尘埃,在既定的轨道上,日复一日地,艰难运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