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了屈辱、荒谬和……冰冷的愤怒的无力感。她像一个提线木偶,线的一头被母亲和那个贫困的家庭牢牢攥着,不断拉扯,索取着生存的血肉;另一头,被韩丽梅用理性评估的冰冷丝线若有若无地牵引着,随时可能因为“价值不足”或“风险过高”而被彻底剪断、丢弃。
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周晓芸骂得对,她得先把自己当个人。可“当个人”,在这个荒谬的困境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家里的索取说“不”?她已经尝试了,用“身体不适、无法工作”为由,强硬地拒绝了母亲那五千块的要求。但母亲的电话并没有停止,语气一次比一次焦急、不满,甚至带上了哭腔和隐隐的道德指责。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家里的“困难”是真实的,哥哥的婚事,弟弟的学费,房子的修葺,母亲的身体……这些不会因为她的拒绝而消失,只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以更猛烈的方式,再次砸向她。她能扛多久?下一次,下下次,当父亲后续的治疗可能还需要钱(尽管韩丽梅承诺“全包”,但她敢完全相信吗?),当家里真的因为她的“不孝”而出现更严重的危机时,她还能硬得起心肠吗?二十多年根深蒂固的“责任”枷锁和情感捆绑,不是一通闺蜜的怒骂就能彻底挣脱的。那更像是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强行撕开一道口子,痛彻心扉,且随时可能再次粘连、化脓。
意味着对韩丽梅的“评估”和漠视视而不见,继续扮演好“员工”的角色,拿钱走人,两不相欠?理论上,似乎可行。但现实是,那笔“救命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那不是普通的公司福利,那是韩丽梅基于“血缘”和“评估”后的“决策”。她可以告诉自己,那是韩丽梅自愿的,是公司的救助,她不欠人情。但内心深处,她无法摆脱那种沉重的、混合着感激(对父亲获救)、屈辱(对被评估)、和巨大压力的债务感。而且,韩丽梅会让她“两不相欠”吗?韩丽梅的“观察”会停止吗?她们之间这种诡异而脆弱的、建立在“评估”和“债务”之上的联系,会以何种方式发展、演变,甚至……终结?是被韩丽梅判定为“无价值”后彻底放弃,像处理掉一个失败的投资项目?还是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爆发出更难以预料的后果?
被动等待,被两股力量拉扯、消耗,直到油尽灯枯。这不是“当个人”,这是慢性自杀。
一个念头,像黑暗中悄然划亮的、微弱的火柴,在她冰冷、混乱的思绪中,极其缓慢地、却异常清晰地,亮了起来。
她需要……主动做点什么。
不是对家里妥协,也不是对韩丽梅反抗。那两股力量都太强大,太根深蒂固,以她目前的状态,无论妥协还是反抗,都可能将她彻底碾碎。
她需要做的,是厘清。是划定边界。是让自己从这团混乱的、将她死死缠住的乱麻中,至少挣出一点呼吸的空间,看清自己到底站在哪里,可以抓住什么,必须放弃什么,又可能……争取什么。
而对韩丽梅,这个“姐姐”,这个“评估者”,这个“债主”,这个目前她困境中最大的、也是最复杂的变量,逃避和假装是无用的。电梯口的相遇已经证明,韩丽梅不会因为她的逃避而停止“观察”,也不会因为她的假装而改变规则。
那么,或许,她可以……主动去面对?不是以崩溃的姿态,不是以乞求或质问的语气,而是……以一种尽可能平静、克制、就事论事的方式,去谈一谈?
谈什么?
不是谈亲情,那太奢侈,也太可笑。在韩丽梅那套理性评估体系里,“亲情”大概是个需要被剔除的干扰变量。
谈那笔“救命钱”?表示感谢,然后询问如何“偿还”?以何种形式,在何种期限内?将这笔沉重的、无形的债务,转化为具体的、可操作的条款?尽管这听起来依然屈辱,但至少,清晰。知道底线在哪里,知道代价是什么,好过永远悬着一把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名为“恩情”和“评估”的利剑。
谈她们之间未来的“关系”?明确韩丽梅的“观察”和“评估”的边界在哪里?在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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