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头之一。但,也同样是那个地方,提供了她维持生存的薪水,并且,以那种冷酷而高效的方式,“解决”了父亲最大的危机。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充满讽刺的、让她情感和理智都无比撕裂的矛盾。
但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复杂的、令人痛苦的情感纠葛。她需要回去工作,需要那份薪水,需要重新建立起与这个世界的、哪怕是最脆弱、最功利的联系。不是为了韩丽梅,不是为了“观察”和“评估”,甚至不是为了“报答”那笔救命钱所带来的沉重债务感。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为了这具还需要吃饭、需要交租、需要继续在这座冰冷城市里苟延残喘下去的躯壳。
这个认知,简单,直接,甚至有些残酷,却像一根冰冷坚硬的钢针,刺破了她内心许多虚幻的、自我感伤的泡沫。活下去。先活下去。像晓芸说的,把自己当个人,活下去。
她掀开身上那床散发着淡淡霉味的薄被,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凉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的刺激。
走到那个锈迹斑斑的、只有冷水的小水池边。她拧开水龙头,水流依旧细小、冰冷、带着铁锈的浑浊。她掬起一捧水,狠狠扑在自己脸上。冰水刺骨,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她抬起头,看向墙上那面模糊的镜子。
镜中的脸,比一周前更加苍白消瘦,颧骨突出,眼窝深陷,下面挂着浓重的、青黑色的阴影。嘴唇干裂,起皮,毫无血色。头发干枯、油腻,胡乱地贴在头皮和脸颊。眼神……眼神不再是之前那种完全的崩溃和空洞,但也绝无光彩。那是一种深潭般的、近乎死寂的平静,深处却潜藏着未曾熄灭的、冰冷的火焰,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孤注一掷般的、近乎麻木的决绝。
丑。憔悴。狼狈。像一株在狂风暴雨中被打得七零八落、却还勉强站立着的、枯黄的野草。
但,至少,眼睛是睁开的。里面还有光,尽管那光芒冰冷、黯淡,却不再是完全的黑暗。
她拿起那块用了很久、边缘已经磨损的肥皂,沾了点水,开始缓慢地、仔细地清洗自己。手指划过皮肤,能清晰地感觉到肋骨的凸起,锁骨的凹陷。这一周,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全靠方便面和凉水维持,瘦脱了形。但这副躯壳,依旧顽强地支撑着,没有倒下。
洗了脸,用剩下的半壶开水兑了点凉水,简单地擦洗了身体。没有热水器,淋浴是奢望,但这种粗糙的清洁,依旧带走了一些黏腻和颓败的气息。她从那个破旧的、拉链都坏了一半的帆布行李箱里,翻找出勉强还算干净的一套衣服——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衬衫,黑色长裤,边缘有些开线的深色薄外套。都是最便宜的地摊货,穿了很久,但至少,是干净的。
换上衣服,站在那块缺了一角的、布满水渍的镜子前。镜中的形象依旧寒酸、不起眼,但至少,不再是那个蜷缩在肮脏被褥里、自暴自弃的崩溃者。她试图将头发梳理整齐,但干枯打结的发丝并不听话。最终,她只是用手指勉强理顺,用一根最普通的黑色发绳,在脑后扎了一个低低的、简单的马尾。额前和耳边,依旧有些碎发散落,衬得脸更加瘦小,却也多了一丝脆弱的、易碎的气息。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胸腔起伏,带着一种滞涩的痛感。她知道,这副样子,这副精气神,是绝对无法通过韩丽梅那双锐利、挑剔、评估一切的眼睛的。但那又如何?她回去,是为了工作,为了薪水,不是为了通过谁的“评估”。韩丽梅怎么看她,那是韩丽梅的事。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拿到应得的报酬,然后,离开。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赌气般的、近乎幼稚的倔强,却又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自我”的强硬。她不再试图去揣摩、去迎合、去担忧韩丽梅会如何“观察”她,如何“评估”她重返公司的状态。她只是……回去工作。仅此而已。
从床底下拖出那个同样破旧的双肩包,里面装着工作证、一支快没水的笔、一个边缘卷起的旧笔记本,以及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她检查了一下手机,电量还有百分之三十。足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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