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痛和膝盖的痛楚清晰,但至少,她完成了一件必须做的、与“现实世界”还有一丝连接的事情。
请假了。今天不用去面对了。
这个认知,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混合着罪恶感的短暂放松。但紧接着,是更深的茫然。
然后呢?今天不用去,明天呢?后天呢?她能永远躲在这个不到十平米的、散发着霉味的“壳”里吗?
父亲……父亲的手术费……韩丽梅的“承诺”……帆布包和手机……
这些问题,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再次在她冰冷的心湖周围无声地逡巡。她知道它们在那里,知道它们迟早会扑上来,将她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名为“暂时安全”的泡沫撕碎。但现在,她选择闭上眼睛,将脸深深埋进自己冰冷、微微颤抖的双手中。
她需要时间。哪怕只是多一秒钟,多一分钟,多一个小时。她需要时间来让昨晚那场毁灭性的风暴,在她意识的废墟上,至少沉淀下一点点可以立足的、不那么尖锐的沙砾。她需要时间来消化“姐姐”这个冰冷的事实,来理解“被观察”和“被评估”带来的屈辱和恐惧,来重新认识自己——那个顶着“被送走姐姐”身份出生的、在谎言和匮乏中长大的、刚刚被亲生姐姐用商业逻辑审判过的、可悲的“张艳红”。
她就像一个受了致命重伤、侥幸未死的人,在找到安全(哪怕只是暂时的、虚幻的安全)的角落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处理伤口,不是寻求帮助,而是本能地蜷缩起来,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与那个造成了这一切伤害的、危险的外部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躲起来。躲进这个名为“出租屋”的、破败但熟悉的“茧”里。让时间暂时停滞,让世界暂时消失。
至于破茧之后,是化作飞蛾扑向灯火,还是在黑暗中彻底腐烂,此刻的她,无力去想,也不敢去想。
二、 被动的信息接收者
请假后的第一天,张艳红在一种半昏迷、半清醒的混沌状态中度过。
她几乎没有离开过那张椅子,除了几次摇摇晃晃地起身,去房间角落那个用布帘勉强隔开的、极其简陋的“卫生间”(其实只是一个蹲坑和一个小小的洗手池)解决生理需求,以及用那个锈迹斑斑的热水壶(需要插电很久才能烧开一点水)接了点自来水,小口小口地吞咽,试图缓解喉咙的干痛和胃部的不适。她没有吃东西。冰箱里除了几个干瘪的苹果和半包挂面,空空如也。她也没有食欲,一想到食物,胃里就条件反射般涌起一阵恶心。
大部分时间,她只是蜷缩在椅子里,或者瘫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斑驳、发霉的天花板,或者紧闭着眼睛,试图将脑海中那些不断闪回、冲撞的冰冷画面和话语驱逐出去。但收效甚微。“99.99%”、“观察”、“评估”、“值得”、“张小花”、“替代品”……这些词,连同韩丽梅那张平静到令人心悸的脸,像一组设定好程序的、无法关闭的幻灯片,在她意识的暗室里,一遍又一遍地自动播放。
她也试图去想父亲。那个躺在北方县城医院、等待救命钱的、憨厚沉默、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男人。愧疚和担忧像细小的针,一下下刺着她的心。但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集中精神去担心。关于父亲病情的具体细节、医疗费的缺口、后续的治疗方案……所有这些曾经让她焦虑到失眠的具体问题,此刻都被那场更大的、关于“自我”和“血缘”的风暴,冲击得支离破碎,变得遥远而模糊。她仿佛失去了感受具体担忧的能力,只剩下一种弥漫的、无力的、对“一切都已失控”的、空洞的认知。
偶尔,她会拿起那部旧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映着她苍白麻木的脸。她没有上网,没有看任何消息,只是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看着那些熟悉的APP图标——微信、QQ、浏览器、几个招聘软件、一个看免费小说的应用——像看着另一个陌生世界的入口,与她此刻的境遇毫无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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