嗦地打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熟悉的霉味、潮湿气和廉价洗涤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摸索着踢掉脚上湿透、沾满泥泞的鞋子,甚至没有力气脱掉冰冷粘腻的外套,就这么直接穿着,踉跄着扑倒在狭窄、坚硬、铺着薄薄褥子的木板床上。
脸深深埋进散发着陈旧气息、略显潮湿的枕头里。冰冷的布料贴着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真实的触感。世界终于被隔绝在了门外——那扇破旧的铁门,和这间不足十平米、却在此刻成为她唯一庇护所的出租屋。
然后,一直被强行压抑、被更强烈的震惊和混乱所掩盖的、那如同海啸般的情感洪流,终于找到了决堤的出口。
“呜……”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混合着冰冷的泪水和枕头的纤维,闷闷地爆发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如同连锁崩塌的堤坝,压抑了整晚的恐惧、震惊、屈辱、愤怒、悲伤、被物化的冰冷、对身世真相的茫然、对父母隐瞒的怨怼、对自身存在价值的彻底怀疑……所有的一切,所有在韩丽梅那间冰冷办公室里被强行冻结、压缩的情感,在此刻,在这无人看见的黑暗角落里,如同被压抑到极限的火山,轰然喷发!
她猛地蜷缩起身体,用枕头死死捂住脸,试图将那汹涌而出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哭泣声闷在喉咙里、闷在被褥中。但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就浸透了枕套,冰冷的液体顺着脸颊、脖颈肆意流淌,与身上的冷汗混合,带来一片湿冷的粘腻。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痉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碎的哽咽和嘶哑的抽噎,仿佛整个肺叶都要被这无法承受的悲伤和痛苦撕裂。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她咬着枕头,破碎的、含混不清的字句从齿缝间溢出,混合着咸涩的泪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在问谁。问老天?问那个素未谋面就将她送走的父母?问那个冷酷地“观察”和“评估”她的姐姐韩丽梅?还是问那个给了她如此荒诞、如此残酷命运的、无形的造物主?
为什么她是那个“被留下”的?为什么她要顶着“被送走姐姐”的生日,在那个充满匮乏、压抑和隐瞒的家庭里长大?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一切——贫穷、索取、父亲的伤病、母亲无休止的怨怼、永远还不清的债、看不到未来的绝望?而那个“被送走”的姐姐,却能在云端之上,享受着最好的教育、最顶级的资源,用那种看“物品”一样的目光,冷静地评估她这个“妹妹”是否“值得”?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一股强烈的、原始的愤怒,像岩浆一样在她胸中翻滚、燃烧,暂时压过了悲伤和自怜。她恨!恨那个轻易将她送走的、不负责任的父母!恨那个用“观察”和“评估”来定义她、羞辱她的姐姐!甚至恨这该死的命运!恨这操蛋的世界!
但愤怒之后,是更深的、无力的悲凉。
恨有什么用?父母已经老了,父亲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母亲除了抱怨和索取,什么也给不了她。恨那个姐姐?可她甚至没有“恨”的立场和力量。在韩丽梅眼中,她可能连“恨”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一个需要被评估的“变量”。恨命运?命运甚至懒得看她一眼。
她只是一个顶着别人身份出生的、在泥泞中挣扎的、被亲生姐姐用商业逻辑评估“价值”的、可悲的、微不足道的存在。
“观察”……“评估”……“值得”……
这些词,再次像冰冷的毒蛇,钻进她的脑海,啃噬着她残存的理智和自尊。
她在韩丽梅眼里,到底是什么?一个突然出现的、需要处理的“生物学关联者”?一个可以评估潜在“投资价值”的“特殊个体”?还是一个因为血缘关系而无法完全忽视、但需要谨慎对待的“风险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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