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中天时,围场里的血腥气已经漫开了。
猎队一波波撒出去,马蹄踏碎枯草,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鹿、狍、野猪的哀嚎混着人的呼喝,在林木间回荡。每隔一阵,就有猎手拖着猎物回到大帐前空地,血淋淋堆成小山。监猎官高声唱数,书记官埋头记录,空气里弥漫着皮革、汗水、还有新鲜兽血的腥甜。
云澜坐在御帐前的看台上,手里把玩着一把角弓。箭囊搁在脚边,十二支白羽箭排得整齐。她没下场,只看着。
谢无戈立在她身后三步,手一直按在刀柄上。玄甲在正午的日光下微微发烫,蒸出铁腥气。
陈安悄步过来,俯身低语:陛下,北边传了信。兽窟那边……挖通了。
云澜指尖在弓弦上一拨,嗡一声轻响。挖到什么了?
石壁后是空的,往下有石阶,很深。咱们的人没敢贸然下,但听见底下有动静,像……金属铰链转动的声音。陈安声音压得更低,还有水声,哗哗的,不似小水流。
云澜抬眼,望向西边那片被秋阳照得发白的山峦。落星湖在山峦后面,看不见,但能觉出那里正酝酿着什么。
清虚观那拨人呢?
散在猎场各处。观主清虚子……往祭台方向去了。陈安顿了顿,杨振副统领半个时辰前也往祭台那边去,说是巡防。
祭台。那是今早行典仪的地方,现在空着。空着,才好布置。
知道了。云澜放下角弓,起身。明黄斗篷垂落,扫过地面。她转向谢无戈,将军陪朕走走。
谢无戈颔首,手从刀柄上移开,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看台,穿过喧嚣的猎场营地。沿途将士纷纷跪地行礼,云澜没停步,只摆摆手。她走得慢,像在闲逛,目光扫过一顶顶营帐,一排排拴马桩,还有远处林间隐约可见的猎手身影。
走到营地边缘,临近围场栅栏时,她停步。这里僻静,能听见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
将军。她没回头。
臣在。
你信不信,有些事,人算不如天算。
谢无戈沉默片刻。臣信天意,但更信人事。人事未尽,便言天意,是懦夫。
云澜笑了,短促一声。那你觉着,朕今日的人事,尽够了么?
身后没有立刻回答。风卷着远处猎场的喧闹声飘来,又散去。
臣不知。谢无戈的声音低沉,但臣知道,陛下布的网,已经撒出去了。收网时,是鱼死,还是网破,得看下网的人手稳不稳。
手稳……云澜低头,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掌心。掌心有常年握缰绳磨出的薄茧,也有今早握匕首时,被刀鞘雕花硌出的红痕。
她的手很稳。至少此刻,很稳。
陛下。谢无戈忽然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东北方向,林子边缘,有人。
云澜没立刻转头。她用眼风扫过去。大约百步外,一丛枯黄的灌木后,隐约有衣角一闪。深灰色,不是禁军服色,也不是猎装。
几个人?
至少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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