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轩正房被红绸缠得满室喜庆,成对的龙凤烛燃得旺烈,烛泪顺着鎏金烛台蜿蜒而下,在案上积成一小滩暖红。可这融融暖意,却穿不透林微澜心口的寒。她端坐在铺着鸳鸯戏水锦褥的喜床上,凤冠上的珠翠垂落,压得肩颈发酸,大红盖头遮去了视线,只听得见自己稳而沉的心跳,混着院外更夫“梆梆”的敲梆声——亥时三刻,谢玦终于踏夜而来。
沉重的木门“吱呀”开启,带着夜露寒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玄色锦袍扫过青砖地,发出细而清晰的摩擦声。林微澜下意识攥紧袖中银簪,那是母亲苏婉留的遗物,尖细簪头抵着掌心,刺得她灵台清明。一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与掂量,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绷成了弦。
“都退下。”谢玦的声音沉得像浸了寒潭水,没有半分新婚的软意。门外候着的侍女小厮连忙躬身应喏,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木门再度合上,将满室红烛与外界隔绝。空气瞬间凝滞,连烛火“噼啪”燃着的声响,都变得格外清晰。
林微澜听见他停在喜床前,气息里的松烟墨香混着龙涎香,比白日在静思殿时更浓郁——冷冽里裹着一丝让人安心的厚重。她正猜度他下一步动作,头顶的盖头突然被一根冰凉的器物挑开,刺目的红光瞬间涌来,她下意识眯起眼,睫毛颤了三颤,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他指间捏着一支羊脂玉如意,如意头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挑开盖头后便随意搁在妆奁上,玉质与鎏金镜匣相撞,发出一声清响。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从眉心的一点胭脂到抿紧的唇瓣,一寸寸扫过,像是在比对什么旧物,眼神复杂得难辨——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被烛火揉软的怅惘,像蒙着薄雾的寒潭。
“倒比画像上多几分灵气。”谢玦的指尖不经意拂过她鬓边的珍珠步摇,冰凉触感让她肩头微颤,他却恍若未觉,语气淡得像在评点一件瓷器,“周氏把你扔在西跨院磋磨这些年,竟没磨去你眼底的劲。”
林微澜稳住心神,抬手想去扶摇摇欲坠的凤冠,却被他先一步扣住手腕。他的掌心竟比预想中温热,指腹摩挲过她腕间那只旧银镯——镯身内侧刻着极小的“兰”字,是母亲临终前亲手套在她手上的。
“这镯子,是苏婉留给你的?”谢玦的目光凝在银镯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快得像烛火跳了一下。
“是。”林微澜点头的瞬间,悄然催动读心术——这是她嫁入靖王府后第三次尝试。前两次皆如撞入空谷,连一丝思绪的涟漪都探不到,可这次,或许是距离太近,或许是他指尖触到银镯时动了情,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阵嗡鸣,紧接着,一道清晰的念头如破闸潮水般涌来:【这镯子居然还在……前世她被林婉儿推下荷花池时,镯子磕在石台上碎了,临死前还攥着半块碎片,哭得连话都说不清。倒是比前世那个安分些,没一见面就哭啼啼问我,是不是真心娶她。】
林微澜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冷手攥紧,连指尖都瞬间冰凉。前世?!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得嗡嗡作响。谢玦竟是重生的?他口中的“前世那个”,是指前世的自己?还是……被换嫁的林婉儿?无数疑问缠上心头,让她几乎忘了如何呼吸。
她用力掐了掐掌心,借着刺痛压下翻涌的情绪,垂眸掩去眼底的惊涛骇浪。谢玦已松开她的手腕,后退半步重新拉开距离,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怎么不说话?是怕我,还是在盘算着,如何用这只镯子做由头,让我替你出头对付周氏?”
这刻意的敲打,倒让林微澜彻底清醒。不管谢玦藏着怎样的重生秘密,他此刻的试探都藏着深意。她缓缓抬眸,目光清澈得像洗过的月光,直直撞进他墨色眼眸:“殿下说笑了。镯子是母亲的念想,于我是心尖肉,不是用来谋利的筹码。至于周氏……”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锋锐,“我西跨院的寒夜,她欠我的,我会亲手讨回来。”
谢玦眉峰微挑,墨色眸子里闪过一丝真切的讶异。这一次,林微澜清晰捕捉到他的心声:【和前世截然不同的回答……前世她只会攥着我的衣袖哭,求我为她做主,连正视我的勇气都没有。难道是苏婉留了什么后手?还是琅琊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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