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薄的衣衫。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疯狂地抽打在他脸上、身上,带来刺骨的疼痛和麻木。脚下泥泞不堪,每一步都深陷其中,又被狂暴的风推搡着,跌跌撞撞。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旋转、咆哮、崩塌!
他只有一个方向——村东,“鬼见愁”。
那是他为自己选定的,最后的寂静之地。
台风过境后的清晨,如同经历了一场末日浩劫。天空是病恹恹的灰白,阳光艰难地穿透稀薄的云层,吝啬地洒下些许惨淡的光。海角村一片狼藉。折断的树枝、破碎的瓦片、被连根拔起的棚屋残骸、还有被海浪裹挟上岸的垃圾和死鱼,散落得到处都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咸腥、腐败和泥土混合的刺鼻气味。劫后余生的村民们脸上带着疲惫和惊悸,沉默地开始清理废墟。
阿海伯家损失了一角棚顶,正骂骂咧咧地和儿子爬上爬下修补。小虎子帮着阿婆捡拾散落一地的家什,小脸上没了平日的活泼。老陈头佝偻着背,站在自家还算完好的小院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贝壳发卡,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村东那片被风暴蹂躏后更显狰狞的礁石海岸方向,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灵魂。
“老陈头!老陈头!”张伯气喘吁吁地从村东头跑回来,脸色煞白,声音带着变调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出……出事了!阿星……阿星他……”
老陈头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攥着发卡的手剧烈地哆嗦起来,却固执地没有回头,只是哑声问:“……找着了?”
“找……找着……”张伯的声音哽咽了,带着巨大的悲痛,“在……在‘鬼见愁’那边的断崖下面……浪太大了……只……只冲上来几样东西……”他颤抖着手,递过来一个用破布包裹的、湿淋淋的小包。
老陈头缓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他的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机器。布满老年斑和青筋的手,哆嗦着接过那个湿透的布包。布包很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一层层,极其缓慢地解开那被海水泡得发硬、沾满沙砾的破布。
一枚边缘锋利、带着独特黑色纹理的贝壳碎片——那是“鬼见愁”暗礁特有的标记。
一块被海水浸透、边缘磨损撕裂的深蓝色粗布——阿海伯给阿星的那条旧工装裤的颜色和质地。
一枚小小的、廉价的蓝色塑料纽扣——小虎子曾经玩闹时拽下来塞给阿星的那颗。
还有……一个被海水浸泡过、表面布满划痕的廉价塑料打火机——老陈头灶台边那个失踪了的旧打火机。
每一样东西,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老陈头的心脏!他认得!他都认得!这就是阿星!是那个沉默寡言、会帮他赶海、会帮他补网、会坐在礁石上弹不成调曲子的阿星!
“噗通”一声,老陈头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跪倒在泥泞的地上。他死死攥着那几样冰冷的遗物,将它们连同那枚贝壳发卡,一起紧紧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干瘪的胸口。浑浊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混合着泥水,砸在冰冷的地上。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哑悲鸣,却哭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巨大的、无声的悲痛,如同实质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这个小小的院落。闻讯赶来的阿海伯、张伯等人,看着跪在泥泞中悲恸欲绝的老陈头,看着他手里那些触目惊心的“遗物”,都沉默了。男人们红了眼眶,女人们低声啜泣起来。
阿汐跌跌撞撞地冲进小院。她看到跪在地上的老陈头,看到他手里紧攥的东西,看到周围人脸上沉重的悲戚……她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停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
她一步步,极其缓慢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走到老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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