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泗桥的血战,如同在北伐征途上烙下了一个深可见骨的印记。谢文渊因腿部重伤被紧急后送至长沙的湘雅医院治疗。手术取出了嵌在股骨旁的弹头,但剧烈的感染和高烧让他几度在鬼门关前徘徊。昏迷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枪林弹雨的开阔地,周水生抱着炸药包决绝冲锋的背影,战友们成片倒下的身影,以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反复撕扯着他本就紧绷的神经。
当他终于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意识逐渐清晰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右腿钻心的疼痛和全身的虚弱。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窗外是长沙八月依旧燥热的阳光。护士告诉他,他昏迷了整整五天。而在这五天里,外面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汀泗桥大捷的消息早已传遍大江南北,极大地鼓舞了北伐军的士气,也震动了北洋军阀。吴佩孚不甘失败,将其最精锐的部队,包括嫡系第三师,迅速集结于粤汉铁路上的另一个战略要隘——贺胜桥,并亲自坐镇指挥,企图在此与北伐军决一死战。贺胜桥地势比汀泗桥更为开阔,但也因此便于吴佩孚发挥其兵力与火力优势。他在此构筑了极其坚固的、纵深达数公里的防御体系,号称“钢铁防线”,扬言要在此“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粉碎北伐军的攻势。
谢文渊躺在病床上,听着前来探视的团部参谋讲述前线战况,心急如焚。他的一营在汀泗桥伤亡惨重,骨干折损大半,如今正在贺胜桥前线,由副营长指挥,补充了新兵,重新投入战斗。他无法想象,那些刚刚经历了血战、尚未完全恢复元气的弟兄们,如何面对吴佩孚经营已久的钢铁防线。
“医生,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好?我要回前线!” 他无数次抓住查房医生的手,焦急地追问。
医生总是无奈地摇头:“谢营长,你的伤口太深,又严重感染,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现在必须静养,否则这条腿可能保不住,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然而,前线的战报如同催命的符咒,不断传来。贺胜桥战役已经打响,战斗异常惨烈。北伐军各部轮番进攻,但在吴佩孚部密集的火力和坚固的工事面前,进展缓慢,伤亡极其惨重。传闻中,那片战场上已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谢文渊再也躺不住了。他仿佛能听到弟兄们在炮火中挣扎的呐喊,能看到副营长和那些新任连长们焦灼而无助的眼神。他知道,一营不能没有他,至少,他不能在弟兄们浴血奋战的时候,独自躺在后方的病床上。
“给我弄一副拐杖来!” 他对负责照料他的勤务兵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营长!医生说了你不能动!”
“执行命令!”谢文渊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勤务兵吓得不敢再言,只得想办法找来了一副粗糙的木质拐杖。
不顾医生的强烈反对和护士的阻拦,谢文渊咬着牙,忍着腿部伤口因移动而传来的、几乎令人晕厥的剧痛,艰难地撑起了身体。豆大的汗珠瞬间从他额头渗出,脸色苍白如纸。他尝试着将重心放在左腿和拐杖上,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右腿的伤口因用力而再次渗出血迹,染红了绷带。
他拒绝了医院安排的马车,坚持让勤务兵雇了一辆速度更快的汽车(当时长沙已有少量汽车),颠簸着赶往贺胜桥前线。一路上,他紧咬着牙关,忍受着身体的痛苦和内心的煎熬。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越是接近前线,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就越是浓重,远处传来的沉闷炮声也愈发清晰。
当他终于抵达一营在贺胜桥前线后方的临时驻地时,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惊呆了。他浑身被汗水浸透,脸色惨白,依靠着拐杖才能勉强站立,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营长!你怎么回来了?!” 副营长和几位连长围了上来,又是惊喜又是担忧。
“少废话!现在情况怎么样?”谢文渊推开想要搀扶他的手,声音沙哑却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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