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年(1624)九月二十七日，靖边堡。

在改薄手榴弹弹体、鹰炮、可调炮架和手榴弹拉发引信四项目中，宋应星先生负责的手榴弹弹体是最先有结果的。讨论三日后，宋就带着弹体样本，和白师爷一起到靶场实验。白师爷之前就带人在靶场，用厚木板插成了直径十步的圆环，又挖好了供人躲避弹片的避弹坑。两人逐个引爆弹体，又细心地取弹片计数，忙活大半天，终于确定一种能爆开成五到十二片的薄壳卵型雷体为最优方案。

回堡路上，兴奋的两人边走边聊。白师爷道：“宋先生果真妙手，这么快就制成了合格的铸铁弹体。”

宋应星道：“这个本也不难，只要将壳体越做越薄，反复尝试就好了。只是火药加至两斤后，爆炸威力仍嫌不足，这个就没多少办法了。”

白师爷知道，后世的手榴弹大行其道，是硝酸甘油、硝化棉、三硝基甲苯等高爆炸药催生的结果，目前这黑火药填制的手榴弹，虽然声响烟大，气势不错，但一颗手榴弹在五步外还炸不死一个敌人。现在高爆炸药对于白这文科生是个高难课题，目前只能试着给黑火药加点料，白于是道：“宋先生有没有试过往黑火药中加入白糖？”

宋应星道：“未曾试过。难道白糖能使爆炸更烈？”

白师爷道：“应该会的，《武经总要》里提过。回堡后咱们把白糖掺进火药里，一试便知。”

宋应星一听火药有新配方，科学家的精神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恨不得马上去买白糖来实验。白师爷道食堂就有糖，咱们不用着急往回赶，宋这才缓和下来。

白师爷又说：“按《武经总要》的说法，凡是毒药如砒霜狼毒、泻药如巴豆，都可以往火药中添加，以增加伤害，宋先生尽管买来尝试。咱们现在做手雷主要是防止敌人冲阵，地雷主要用于批量杀伤敌人，这两种武器不像铳炮那般有的放矢，而是碰上敌人靠概率，都挺耗火药。以后战争规模会越来越大，军队对火药的需求量会激增，为节省财力，我堡还得自产。火药中最主要是火硝，我听说南方有一种硝田之法，能将人畜排泄之物制成火硝①，不知宋先生是否了解？”

宋说：“此法我知之，江西铅山、湖南浏阳都有鞭炮商人试制过，确实能成。具体做法也简单，就是把人畜尿液置入深坑，蒸发发酵十个月后，将沉淀物和底层土取出，这就是初级硝土了，之后和从硝土取硝一样，将土和草木灰拌匀，再浸水过滤得到硝水，把硝水熬干后就能得到火硝。”

白师爷大喜道：“如此甚好！甚好！我就知道宋先生知识广博，必知此法！如果堡里提供场地和人手的话，不知宋先生能否愿意将此事主持起来？”

宋应星道：“这个既然师爷发话了，我自然是责无旁贷。只是这硝田占地多，味道大，放在堡中不太合适。咱们可以在堡附近找一近水山林建立硝屋和滤房，这个明天我们可以和李工头尽快去选址。”

白道：“宋先生肯主持就太好了！硝田之法若成，军队弹药就少了掣肘之忧，只有熟铅和硫磺需要向外购买。只是把硝田屋放在堡外，易受贼寇侵扰，影响军工生产。咱们可以先准备器具，等新堡初成，大部分居民迁走后，在靖边堡腾出空地后再建，以后靖边堡将主要作为军工厂运作。”

宋停顿一会道：“师爷，平时我揣摩您的想法，您和吴堡主是想把靖边堡及周边建成一个大军事基地吗？”

白道：“没错，确实是这样想的。如今烽烟不止，大明朝廷又拨不下钱粮来，吴都司若是带兵出征，必须有一个能稳定独立生产钱粮军火的后方基地提供支持。我想如果资金能形成良性循环的话，可以不断筑堡把金沙河沿线都利用起来，再拓展到其他四堡。这样，能供给的军队数量就多，军队实力也就越强了。”

宋道：“如今堡外有地，堡里财力也有，但不知民众兵源从何而来？”

白道：“值此大争之世，民众对信息的敏感度是空前的，人人都在竖起耳朵打听，睁开眼睛观望。只要靖边堡能强大起来，能挡住外辱，经受住考验，民众自会纷至沓来归附，介时便不愁没有人民和兵源。”

宋道：“我也希望如此。白师爷每每能未雨绸缪，是我堡之福啊。”

白首次听到宋应星说我堡，心里感到欣慰，看来宋已经把靖边堡视为自己家乡了。白微微一笑，问道：“宋先生可曾想过把家人迁到此处？”

宋应星道：“我正有此意，我打算年后把家小从江西迁来。”

白师爷道：“此去江西奉新未有两月不得回转，堡里军工厂运作须臾离不开先生，先生既有此意，不然就派人去将贵家属接来过年岂不更好。吴欢曾去过南方，轻车熟路，正可领人前往。”

宋应星道：“师爷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举家迁徙之事，非本人亲历亲为不可，他人不方便代劳。我快去快回的话，应该不用两月。”

白师爷道：“也确实，这事我欠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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