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的蓝光在凌晨两点的办公室里,像一层薄薄的冰,覆盖在陆知简的脸上。
他缓缓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光标在文档末尾跳动。第三版方案,改完了。邮件发送的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清脆,像一颗石子投入深井。
三十五岁,互联网公司资深文案,月薪两万三,房贷每月一万二,还剩二十五年。这是他的人生数据,简洁,冰冷,像Excel表格里的一行。
陆知简向后靠进工学椅,椅子发出轻微的**。窗外,城市的霓虹永不眠灭,但这一层的办公室只有应急出口的绿光还亮着。他喜欢这个时刻——不是喜欢加班,是喜欢所有人都离开后的寂静。在这种寂静里,他才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而不是无穷无尽的钉钉提示音。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布包。深蓝色,边角已经磨得发白。里面是他今天下午在旧书店淘到的书——《参同契阐幽》,民国手抄本,竖排繁体,纸页脆黄如秋叶。摊主说这是某个落魄文人家的旧物,要价八百。他讨价还价二十分钟,最终以五百成交。
这不是他第一次买这种书。三十五年来,买古籍、读古籍,是他唯一的奢侈,也是唯一的出口。同事们讨论股票、学区房、升职路线时,他在想“道可道非常道”究竟有几个层次的释义;通勤地铁上别人刷短视频,他在手机里存着《云笈七签》的PDF;团建聚餐后大家去KTV,他提前溜回家,泡一杯三十块一斤的茉莉花茶,在台灯下一坐就是三小时。
有人说这是逃避。陆知简不否认。如果现实是个密不透风的铁屋子,那这些泛黄的文字,就是他在墙上凿出的透气孔。仅此而已。
他翻开书。熟悉的霉味混合着旧纸的香气。抄写者的字迹清瘦有力,转折处有魏碑的筋骨。他读到第二章:“知白守黑,神明自来……”
这句话他读过不下百遍。在《道德经》里,在王弼注里,在各种丹经道书里。每次读,都觉得懂了,又觉得没懂。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风景,朦胧知道那里有什么,却始终看不清细节。
但今夜不一样。
也许是连熬三天的疲惫让大脑的防御机制松懈了,也许是凌晨两点的人体生物钟正处在某个特殊节点,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时候到了。
当他看到“神明自来”四个字时,办公室的空调风声、远处电梯井的机械运转声、甚至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突然全部消失了。
不是物理上的消失。声音还在,但他“听”的角度变了。就像一直用耳朵贴在门上听屋内的动静,突然门开了,他直接走进了那个房间。
然后他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
在办公桌上方,在那本摊开的古籍之上,有光。
不是电灯的光,不是屏幕的光,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有生命的、玉白色的一小团光晕。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随着书页上文字的排列而微微起伏,像呼吸。
陆知简屏住呼吸。
他试着移动视线。工位隔板上贴着的便利贴——那些“周四deadline!”“会议!勿忘!”——上面缠绕着烦躁的、锯齿状的灰气。对面同事桌上那盆半死的绿萝,散发出微弱但纯净的淡绿光点,像快要熄灭的萤火。窗外整个城市的夜景,在他此刻的感知中,变成了一幅巨大的、流动的“气”象图:焦虑的红色在写字楼聚集,疲惫的灰色在地铁线流动,欲望的暗金色在娱乐场所闪烁……
而他自己呢?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手掌边缘,有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微光,像冬天呵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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