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曹暾收回视线,继续之前的话题:“相比江南,京城还算好些,只杀多生的儿子,不杀女儿。若有人得了女儿,便十分欢喜。‘京人薄生男,生女即不贫。东家从王侯,西家事公卿。’”
范仲淹问道:“这诗是何人所作?是暾儿曾经的老师?”
“是我从史书中读到的。”曹暾胡扯,“说的是六朝旧事。”
这诗是文天祥写的,说的就是大宋。
大宋是文人官宦的盛世,繁荣的商品经济的源头是官僚消费。对官宦而言,多才多艺的女子是最受欢迎的商品之一。
《江行杂录》曰,京城的达官贵人采买侍女,“身边人、本事人、供过人、针线人、堂前人、杂剧人、拆洗人、琴童、棋童、厨娘……终非极富贵之家必不可用”,花费极大。
大宋为官僚文人服务的青楼文化也是历朝历代最为出众。
其他朝代出入青楼为落魄文人的自我堕落,在大宋是风雅;其他朝代皆谓妓子赎身为从良,在大宋年轻貌美的妓子自我赎身是浪费自己的才华,当官的只允许年老色衰的妓子赎身。
所以如浮梦般繁华的东京城,贫贱百姓如白居易《长恨歌》中所言,“不重生男重生女”。
曹暾对杀儿卖女之事知道得与范仲淹一样清楚,比范仲淹所预料得更世情通达。
范仲淹的心却沉了下去。
城门那边,乐坊新人们面带忐忑和希冀。
五六岁的女童已经芳华稍露。再经过五六年的悉心教养,她们便到了北宋文人墨客最宠爱的豆蔻之年。
她们身着净色的素衣,挽起鸦羽般的云发,浑身上下仅有一点朱唇上涂了胭脂,黑黑白白中混杂了唯一的艳丽朱色,安安静静地入了城。
马车身后,虽已经驶离了原来的道路,但唢呐镇魂的声音太大,仍旧听得见那凄厉的乐音和哭声。
亲手溺死孩子的父母,正撕心裂肺地哀号着“我的儿”。
声音很嘈杂,却像是夜晚的虫鸣,衬得此刻更寂静了几分。
曹家人拿出令牌,在吏人离开之后插队入了城。
静默的乐坊女与曹家走的不是一条道,城门也隔断了埋儿父母的哭声。马车驶上了官道。
官道两侧榆柳成荫。两边店铺朝着官道方向支个铺子,卖包子的、肉饼的、腌鱼的,还有各种咸菜,浸在凉水中的瓜果,现烤现卖的猪内脏、羊肠子……身穿短褐的庶民和宽袍大袖的文人,在店家殷勤的叫卖声中比肩接踵。客商的小船在汴河中挤挤攘攘,从外城一直延续到内城。
城外的人粮荒未过,城里似乎并不缺少吃食。
入了内城后,路边仍旧热闹,店家则换了样。
官道往南是卖鹰鹘的,其余铺面有卖珍珠香料的,有卖绫罗绸缎,有卖金银珠宝……店面高耸宽广,出入者皆身着华锦,买卖东西付钱收货都用车子拉。
从炊烟灶火到纸醉金迷,马车仿佛行走在一卷清明上河图中。
东京繁华,尽在此卷。
而曹暾从寂静到热闹,一直是那副恹恹的神情。他的眼中无波无澜,之前没有看见人间惨事的怜悯,现在也没有看见市井繁华的好奇。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