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映月只觉双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绵软地瘫在冰冷的青砖上。
她眼睁睁看着贴身侍女春桃被两名侍卫按在廊下,泛着冷光的弯刀划过脖颈时,春桃眼中最后一丝惊恐还未来得及褪去,温热的鲜血便喷涌而出,溅在廊边那丛她亲手培育的姚黄牡丹上——原本娇嫩的明黄花瓣瞬间被染成暗沉的殷红,连带着花叶上的露珠都裹了血丝,顺着花瓣边缘缓缓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狰狞的红痕。
她的指尖攥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肉里,耳边却传来领头太监尖细又幽冷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般缠上来:“李二夫人,选一个吧——是自行了断,还是让奴才们动手?”
“公公,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李映月的声音发颤,却仍强撑着辩解,“太后娘娘是我家老太太的闺中密友,往年还常遣人送江南的新茶来,怎会突然要了我的命?”
她的母家虽非簪缨世族,却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李氏商行,垄断了半壁丝绸生意,便是在权贵遍地的梁京,寻常官员见了也得客客气气。
老太监却只是斜睨着她,脸上堆着假笑:“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娘娘正是念着这份旧情,才让奴才给您留个全尸,不然……”他话未说完,眼神里的冷意已让李映月浑身发冷。
素日里楚楚可怜的李映月此时更显凄惨,额前落下的几绺碎发贴着脸颊,她跪直身子去拉扯那老太监的袖子,手腕上的羊脂玉桌子趁机塞到了他的手里:“公公,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啊!我母家是江南李氏,只若您替我说说情,他们定然......”
话还没说完,老太监已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那只莹白的玉镯“当啷”一声摔在地上,裂成了两半。
江南李氏又如何?让她死的可是琅琊王氏。
…………
而与此同时,慈宁宫的暖阁里却一片暖意融融。鎏金铜炉里燃着上好的龙涎香,青烟袅袅缠绕着梁上悬挂的鲛绡宫灯,将满室映照得朦胧又华贵。
太后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身后垫着一方温润的和田玉靠背,见榻边坐着的老妇人端着茶杯出神,便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太监元恒添茶。
“老太君这把年纪跑了这么远,来了梁京可要好好歇歇。”
那老妇人正是琅琊王氏的老夫人王何氏,她年近七旬,却依旧精神矍铄,只是鬓边添了些银丝。
她接过元恒斟满的青瓷茶杯,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元恒左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格外显眼,即便敷了粉,也遮不住那狰狞的痕迹。
“娘娘如此宽容大度,你是犯了什么过错,竟然脸上都挂了彩?”
元恒里面跪在地上,头贴着那汉白玉石砖恭敬道:“奴才前些日子冲撞了贵妃娘娘,因此被罚了几鞭子。”
王何氏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如今宫里的贵妃娘娘只有一位,便是当朝太师白泰源的嫡女白氏。她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的缠枝莲纹,缓缓道:
“贵妃娘娘未出阁时,我便同她母亲说过,这孩子性子未免太过刚直,做事不知留余地。却未曾想,如今她已为人妇这么多年,这脾气竟还是一点没变。”
太后扶着榻边的紫檀木扶手慢慢坐直身子,摆了摆手让元恒退下,才轻叹道:
“打去年她小产后,人便变得暴躁无常,如今宫里的人路过她住处时都得提着脑袋走。”
王何氏低头饮了口茶,茶水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暖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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