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他推开铁门,走上向上的楼梯。金属踏板在脚下呻吟,锈蚀的粉末簌簌落下。霓虹灯光从顶端倾泻下来,在台阶上投下不断变幻的、红蓝交替的光斑,像某种怪诞的欢迎仪式。
楼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防火门,门虚掩着,门缝里涌出的不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一种实质性的、几乎有重量的声浪。那不是市集的嘈杂,是被扭曲、调制、放大后形成的合成音景。重低音的鼓点像巨兽的心跳,震得门板嗡嗡颤抖;尖锐的电子音效像玻璃碎裂;而在这之上,漂浮着一种诡异的、如唱诗班般的叫卖和声。
陆见野推开门。
光、声、气味的洪流瞬间将他吞没。
他站在一条“街道”上,如果这能被称为街道的话。这是一条利用废弃地铁隧道改造而成的、狭长而扭曲的空间。隧道原有的拱顶被涂满了荧光涂鸦,那些涂鸦在头顶紫外灯的照射下,如同活物般蠕动、变幻:扭曲的人脸张开无牙的嘴,抽象的器官脉动着不合常理的色彩,无法解读的符文如蛇般蜿蜒,还有不断闪烁的、各种语言的、被赋予立体光影效果的脏话。
街道两侧挤满了“店铺”。它们由废弃的集装箱、被剖开的地铁车厢、甚至巨大如房屋的情绪储存罐粗暴改造而成。集装箱被切割出门窗,窗口悬挂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布帘,帘后透出摇曳的、不同颜色的灯光——猩红、幽蓝、病绿、死黄。地铁车厢被纵向剖开,内脏掏空,改装成玻璃展示柜,柜内陈列着发光的瓶瓶罐罐。每个容器都在呼吸,内部盛装的液体——或粘稠如胶,或稀薄如水——缓慢地旋转、脉动,散发出对应情绪的气味。
而气味本身,已不再是单纯的嗅觉体验,而成了一种暴力的侵犯。化学香精像劣质油漆般试图覆盖一切,却只让底层真实的气味更加刺鼻:腐烂食物的酸馊,陈年汗液的膻腥,排泄物的恶臭,消毒水刺鼻的凛冽,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情绪提取后残留的“废料味”——甜腻中带着腥臊,像过量糖精混合着变质血液。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声音。
每一个摊位前都悬挂着劣质的扬声器,扬声器里播放着经过机械调制的叫卖声。这些声音不是同时响起,而是以精确到毫秒的时间差交替发声,形成一首多层次、立体环绕的“黑市交响曲”:
“卖——恐——惧——咯——”
一个尖细的、仿佛声带被钢丝勒紧的女声,从左侧某个摊位拉长尾音响起,颤音在隧道中久久回荡。
“新鲜的——刚摘的——保证原汁原味——”
右侧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无缝衔接,语气如同推销刚宰杀的牲畜。
“三分钟极乐——包您上天堂——天堂就在针尖——”
“长期供应悲伤——批发价——泪腺特供——保质期长——”
“愤怒!纯粹的愤怒!来自街头斗殴现场——附带暴力记忆碎片——”
“孤独感零售——买二送一——体验被世界遗弃的温暖——”
声音层层叠叠,从隧道深处如潮水般涌来,撞击在拱壁上,反弹,交织,形成令人心智错乱的立体声场。陆见野站在原地,感觉这些声音不再是听觉接收的信号,而是变成了有形之物,像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伸进他的耳道,搔刮着他的鼓膜,试图钻进更深的地方。
他强迫自己迈步,挤入人群。
街道上蠕动着“人”。
有些衣着光鲜,面料昂贵,剪裁得体,但他们的眼神空洞得像被挖去内容的贝壳。脸上挂着僵硬、标准化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精确得如同用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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