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天空中那一百零八道光柱的排列，感受着那股同源而出的、君临天下的古老炁息，一个被他忽略了千百年的线索，猛然间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龙虎山天师府，传承自祖天师张道陵。

    而祖天师的道，从何而来？

    典籍记载，祖天师张道陵，曾入淮南，于八公山求道于淮南王刘安，习得炼丹、符箓之术，后入蜀中青城山，方才得道，创立正一道。

    淮南王……

    刘安！

    那个炼制丹药，著书立说，最终“白日飞升”的汉代藩王！

    那个被当成神话传说的人物！

    这一刻，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贯穿天地的光柱，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阵列，二十四节谷的传说，祖天师的求道经历……

    张之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这位绝顶高手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二十四节谷，根本不是无根生的手笔，而是那位沉睡了两千年的淮南王，为自己准备的无数后手之一！

    他的师弟张怀义，连同无根生在内的三十六贼，他们当年的惊世之举，不过是闯入了这位“仙师”的后花园，无意中窥见了他道法的一角，这才有了后来的八奇技，有了那场席卷整个异人界的甲申之乱！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异人界争斗了近百年，无数人为之疯狂，为之丧命的八奇技，其根源，竟然只是这位古人随手布下的一个阵法。

    就巨龙打盹时，从鳞片缝隙里漏出的一丝气息，却被蝼蚁们当成了无上神恩。

    张之维缓缓闭上眼睛，他能想象到，当年的张怀义在悟出炁体源流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自以为窥见了“术之尽头”。

    可他哪里知道，他所站立的地方，本身就是别人构建的“术”的一部分。

    这已经不是手段了，这是“道”！

    是真正创造天地，制定规则的“道”！

    张之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胸中的震撼与惊骇，渐渐化为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

    他睁开双眼，眼神中的锐利和探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澈与谦卑。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道袍，一丝不苟。

    然后，在所有宿老惊愕的目光中，这位当世异人界的泰山北斗，龙虎山天师府的绝顶之人，朝着那一百零八道光柱的源头方向——湘西，缓缓弯下了腰，双手交叠，行了一个道门最古老、最隆重的大礼。

    他遥遥叩拜，额头几乎触及地面。

    “龙虎山后辈末学弟子，张之维……拜见仙师。”

    这一拜，拜的不是力量，而是那份跨越两千年，以天地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的宏伟布局。

    这一拜，也是替祖天师张道陵，补上了那份迟到千年的、真正的师徒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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