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之中,顶端“渡”字徽记永恒闪耀的最高楼——磐石大厦疾驰而去。
琉璃平原重归死寂。
只有几缕顽强的青烟,从焦黑的深处袅袅升起,在暗紫色的天幕背景下,显得无比单薄而绝望。远方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映照着磐石大厦冰冷的金属外墙,构成这个时代最庞大也最无情的背景板。
下城区。
灵气在这里稀薄得如同兑了水的劣酒,还混杂着劣质符墨、汗臭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金属锈蚀气味。狭窄的巷道如同巨兽肠道般曲折幽深,两侧是鳞次栉比的“蜂巢“公寓。窗户大多蒙着厚厚的污垢,里面透出暗淡的各色灵光灯晕,像一只只疲惫的眼睛。
“浮萍居”的招牌,就挤在这样一条巷子深处。
一块边缘开裂的旧木板,上面“浮萍居”三个字倒是写得颇有风骨,只是灵光黯淡,显然很久没有灵力灌注维护了。门脸窄小,玻璃门糊着一层油污,里面透出惨白的光。
门内,空间逼仄。
几张磨得发亮的旧木桌,几把椅子,一个塞满了卷边纸质文件和玉简的书架摇摇欲坠。空气里漂浮着灰尘和旧纸张特有的霉味。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一盏老旧的日光符灯,发出嗡嗡的低鸣,光线惨白而冰冷。
沈佑伏在靠里那张最乱的桌子上。
桌面上,平板电脑投射出复杂的条款光幕,旁边堆着几份被揉皱又展开的报价单,上面用朱砂笔划满了刺目的红叉和“拒”字。几张边缘焦黄,显然被反复推算过的草纸散落一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全是各种天劫威力计算公式、概率推演和触目惊心的天文数字——那是他为自己下一次小境界突破所需购买的高阶“九死一生险”估算的保费。
沈佑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清俊,但眉宇间锁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焦虑。眼下一片深重的青黑,是长期熬夜和心力交瘁的印记。浆洗得发白却依然合体的休闲西装,袖口被磨出了毛边。
他左手五指飞快地拨弄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的玉质算盘。算珠并非木质,而是某种温润的灵玉,随着他指尖拨动,算珠撞击发出清脆的“噼啪”声,珠体上微刻的复杂符文随之亮起幽微的光芒,将一道道细微的灵力流和数据导入他面前的光幕中进行风险模型演算。
右手则握着一杆狼毫符笔,笔尖悬在一份摊开着,抬头写着“身死道消家属抚恤险(沈佑)”字样的投保申请单上,微微颤抖。
笔尖饱蘸的朱砂墨,殷红如血,却迟迟无法落下签名。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征兆地袭来,沈佑猛地弓起背,左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却渗出一丝刺目的暗红。
他急促地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体内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左冲右突,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丹田气海深处,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正在缓慢却不可遏制地积聚壮大。那是他自身命格吸引来的劫气,如同跗骨之蛆,随着他境界的松动而愈发活跃。
他摊开捂着嘴的手,掌心赫然是一小滩粘稠、颜色发暗的血迹,隐隐夹杂着几缕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辨的紫黑色电丝,一闪而逝。
“该死......”沈佑低骂一声,声音沙哑,他胡乱地用袖子擦掉嘴角和掌心的血迹,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茫然。
这具身体像个千疮百孔的破屋,而债主(天劫)的脚步声,已经在门外清晰可闻。可他能买的“建材”(保险),要么贵得离谱,要么人家根本不卖给他这个“高危违章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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