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脚步,在一张黑白照片前停了下来。
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旧式警服,笑容灿烂,眼神清澈如泉。
祁同伟指着那张照片,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英灵。
“这位同志是?”
刘建国跟在他身后,看到那张照片,眼圈瞬间就红了。他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悲伤与愤懑。
“报告首长……他叫王勇,三年前,追捕一个持刀抢劫的逃犯时,被捅了三刀,没抢救过来……牺牲了。”
刘建国低下头,那双长满老茧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指节嘎吱作响。
“他老婆没工作,还有个刚上小学的女儿……家属的抚恤金,市里批是批下来了,但……钱就像牙膏一样,挤一点出来一点,到现在,还没完全发放到位……”
说到最后,这个在深山里熬了半辈子的四十多岁汉子,声音已经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哭腔。
整个大厅,一片死寂。
祁同伟沉默了片刻,内心深处被触动了。
他想起了那些在战火中倒下的前辈,想起了他们牺牲时那句“为了新龙国”的呐喊。
我们那一代人用命换来的天下,就是为了让英雄的后代这样流血又流泪的吗?
他伸出手,动作很轻,轻轻地拂去了那张黑白照片玻璃相框上的灰尘。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那不是玻璃的温度,仿佛是那逝去生命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
临近中午,刘建国几次三番地想请祁同伟去镇上最好的饭店吃饭,都被祁同伟冷声拒绝了。
“就在你们食堂吃。”
祁同伟的决定,不容反驳。
派出所的食堂,与其说是食堂,不如说是一个仅能容纳七八个人的小房间。
里面只有寥寥几个人在吃饭。
祁同伟走过去,看了一眼那个盛菜的大盆。
一堆被煮得发黑发烂的白菜,几块飘着厚厚油花的肥腻猪肉,根本看不出是什么部位。
而那米饭,也显得有些发黄,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祁同伟拿起一个磕掉好几块瓷的不锈钢餐盘,自己动手,盛了一碗饭,又舀了一勺黑乎乎的白菜。
他找了个空位坐下,夹起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
米饭入口,一股酸涩的霉味混杂着粗糙的沙砾感,瞬间在他味蕾上炸开,刺得他舌根发麻。
他咀嚼的动作没有停,面色平静如水,但拿着筷子的手,指节已经一根根凸起,泛出森然的白色。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警察,正坐在他对面。
端着一个比脸还大的饭盆,正狼吞虎咽地扒拉着同样的饭菜,仿佛那是人间至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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