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俨然是对这一番说辞恼怒到了极点。
木屑簌簌飘落,众人愕然不止,几名骨干更是下意识后退半步。
何心隐看着下意识拍出去的手掌,连忙握拳收回了背后,在众人惊疑的眼神中迅速收敛了怒意。
“本事?呵!”
何心隐压着气性,闷声开口:“葛将军小觑自己也就罢了,又岂能菲薄百姓?”
“老夫到兖州之后,奉命先后去了邹县、滕县各地,清查隐户,登记造册,与不少乡里乡亲拉了些家长里短。”
“与孔家佃户的攀谈让老夫印象最是深刻。”
“说是孔家人贪得无厌,仗着千年世家,公爵门庭,把持县衙,将佃租定得极高,隔三差五便临时摊派,大房来了二房来,无休无止。”
“但我等虽是黔首,却不是无知的牲畜。”
“租子都加得活不下去了,难道就心甘情愿受着么?”
“泗水县魏庄,是钦拨的官庄,有孔府二十余顷土地,因为年年抗阻,前些年,他们聚众反抗,将孔府派去的管事姜书永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姜书永因而‘气死’。”
“孔府实在管束不了,只好上奏朝廷,说他们‘疲顽刁狡,积惯抗欠’,租子直接砍了一半。”
“还有滕县的佃户,在隆庆年间串联暴动。因为当年起了蝗灾,他们汇集到一处‘共同一局,抢劫官场’,趁夜将收成从孔家手里全部抢了回去,一颗一粒都未留。”
“这事做了也就罢了,随后又让宋兴礼执笔,写成了誓约,此后竟然形成了灾荒时候的传统。”
“……”
“这些事老夫数都数不过来!”
“葛将军不是口口声声说老夫看不起赤民?将军又何尝不是!?”
“没这个本事?这就是天大的本事!赤民天生的本事!”
“赤民也是有道义的,赤民也是讲是非的,谁给的不公,就亲手夺回来!谁堵了活路,就问谁去讨!”
“葛将军裹挟赤民来对抗良策善政,才是践踏生民良知!”
振臂高呼,唾沫横飞。
葛成首当其冲,思绪愈发混沌。
他目光扫过院中的部众,神情愈发茫然。
葛成张嘴想辩解什么。
“某……”
一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本以为清丈是不顾生民,贪婪敛财,现在何心隐告诉自己,朝廷是在为天下均赋。
本以为与大户合谋,向朝廷讨价还价,可谓英雄,现在何心隐以质问点醒自己,自己此行无异于助纣为虐。
本以为自己打抱不平,为赤民出头,可谓英雄豪杰,现在何心隐却告诉自己,赤民本就是豪杰,反而被自己引到了岔路上。
如此这般,自己到底在折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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