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划破平江路的晨雾时,苏凝霜指尖的霜花悄然消融。她攥着袖中半块温润的羊脂玉,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遗物,玉上刻着的 “姑苏” 二字被体温焐得发烫。船娘摇橹的欸乃声里,青石板路渐次铺展开来,白墙黛瓦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母亲画册里的水墨长卷。她下意识收紧了斗篷,北疆的风雪还凝在骨髓里,这江南的暖湿空气却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她紧绷的神经,让她久违地感到一丝眩晕。
“姑娘是第一次来姑苏?” 船娘的吴侬软语带着水汽,漫进耳廓。苏凝霜颔首,目光却被岸边挑着的蓝印花布吸引,那靛蓝与月白交织的纹样,竟与记忆中母亲的裙摆如出一辙。心脏猛地一缩,酸楚顺着血管蔓延开来 —— 她来姑苏,是为了寻找母亲失踪的真相,可当这座城真的铺展在眼前,那些被仇恨与执念包裹的岁月,忽然有了一丝松动。
登岸时,指尖触到青石板的微凉,苏凝霜的脚步顿了顿。北疆的土地粗粝坚硬,踏上去能感受到砂石的棱角,而这里的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每一步都像踩在柔软的梦境里。她看到穿棉麻布衣的妇人提着竹篮走过,篮中新鲜的菱角带着水光;听到巷口茶摊传来的评弹声,琵琶弦上的婉转调子,让她紧绷了三年的肩背不自觉松弛。可下一秒,袖中藏着的短匕硌了硌掌心,提醒她此行并非游山玩水。三年前,母亲在送信途中失踪,只留下这半块玉佩和 “姑苏沈家” 四个字,而沈家如今是姑苏城首屈一指的望族,深宅大院里藏着的,未必是她想要的答案。
走进观前街时,喧闹声扑面而来。绸缎庄的伙计吆喝着新款面料,点心铺飘出桂花糕的甜香,孩童牵着风筝跑过,笑声清脆如铃。苏凝霜下意识避开人群,指尖的霜气又开始凝聚 —— 北疆的孤寂让她习惯了独处,这般热闹景象,竟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她看到一家玉器店的橱窗里,摆着与她手中玉佩相似的纹样,脚步不由自主停住。掌柜的见她驻足,热情地迎出来:“姑娘可是喜欢这‘缠枝莲’纹样?这是姑苏沈家的独门手艺,别处可寻不到。”
“沈家……” 苏凝霜低声重复,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呼吸都变得滞涩。掌柜的滔滔不绝地说着沈家家主沈墨渊的传奇,说他不仅玉器做得好,更是心怀天下的雅士,去年还捐了万两白银修缮河堤。可在苏凝霜的记忆里,母亲提起沈家时,眼神总是复杂的,有敬畏,有惋惜,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她攥紧玉佩,转身快步离开,身后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只有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她知道,从踏入姑苏城的那一刻起,她平静了三年的内心,注定要掀起惊涛骇浪。
住进临河的客栈时,天开始下起小雨。苏凝霜推开窗,看雨丝打在芭蕉叶上,溅起细密的水珠。远处的画舫在雨中缓缓移动,丝竹声隔着雨雾传来,朦胧得像一场幻梦。她取出怀中的日记本,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扉页上画着一朵凝霜的梅花,字迹娟秀:“霜儿,若有一日我不在了,勿要寻仇,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苏凝霜低声呢喃,指尖划过纸页上的折痕。三年来,她在北疆的雪地里勤学武艺,在暗夜里研究毒术,支撑她活下去的,就是找到母亲失踪的真相,为她报仇。可此刻站在姑苏的雨里,母亲的话语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深处被遗忘的柔软。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在灯下为她缝衣服,用吴侬软语给她讲姑苏的故事,说那里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有最温柔的风,最清澈的水。那时她以为,姑苏是人间仙境,却从未想过,这里会成为母亲的归宿,或是她的梦魇。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窗棂。苏凝霜关上窗,转身坐在桌前,点燃一盏油灯。灯光摇曳中,她铺开母亲的日记本,一页页翻看。日记里记录着母亲年轻时在姑苏的生活,记录着她与沈家的渊源 —— 母亲曾是沈家的绣娘,因一手绝妙的苏绣被沈老夫人看中,留在府中教导小姐沈清婉。日记里的沈墨渊,是温文尔雅的公子,会在桃花树下教母亲写字,会在她生病时送来汤药。可到了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变得潦草,充满了焦虑与恐惧:“他们发现了…… 不能让霜儿卷入…… 必须离开……”
“他们是谁?” 苏凝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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