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
只有往火盆里添纸钱时,那手指微微的颤动证明她还活着。
灵前油灯昏黄的光,将她瘦削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随着火苗摇曳,更显孤凄无助。
王秀梅走过去,挨着草垫子蹲下身,拉着她冰凉的手,压低声音,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把陈冬河的话,家里的意思,掰开了揉碎了讲。
刘素芬听着,眼泪无声地滚落,大颗大颗砸在冰冷的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嘴唇哆嗦着,几次想开口,最终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又对着王秀梅,重重磕了一个头,额头沾上了地上的灰尘。
这无声的动作,是托付,也是感激。
她知道,除了老陈家,她和孩子已经无处可去。
约莫半个时辰,王秀梅才红着眼圈,脚步沉重地回来,对等着的父子俩低声道:
“素芬说了,镯子是冬河你要回来的,是……是木头拿命换的赔偿。”
“换的钱,一半留给孩子,一半给你,谢你帮衬。我替你拒了!”
“冬河,这钱咱不能要,这是你木头哥的买命钱啊!”
她抹了把泪,声音带着心疼。
“那孩子……是怕自己走了,娃儿在咱家受委屈……”
刘素芬的心思,她懂,那是做娘的最后一点倔强和顾虑。
怕寄人篱下,孩子看人脸色。
陈冬河心头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娘,镯子您先收着,压箱底。钱的事以后再说。”
“咱家不缺娃那两口饭,人多还热闹,正好给小雪作伴。”
“等新房子盖利索了,就把俩孩子接过来。”
他盘算着,都是老陈家的血脉,让爹娘带着,自己从旁管教,总不会让娃儿长歪。
等他们大了,知道好歹,懂得感恩,就是小雪将来的臂助。
自己以后也会有儿女,一大家子兄弟姊妹互相扶持,在这世道上才能走得稳当。
这笔钱,现在动不得,更不能分,得用在刀刃上。
他顿了顿,补充道:“素芬嫂子那边,您多开导。就说孩子是陈家的根,没人敢给脸色看。”
“这钱,将来是孩子立身的根本,谁也不能动。”
事情议定,陈冬河又去了陈木头家。
灵堂里烟气缭绕,纸灰打着旋儿飘落。
他没说话,只是走到跪着的刘素芬身边,脚步很轻,微微点了点头。
刘素芬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沉稳坚定的眼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己的两个孩子,陈冬河家接了。
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仿佛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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