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山风掠过林梢,吹得二人衣袂猎猎作响。并肩而立的西门大官人与贺大人,这一富一贵,一武一文,装束气象却是截然不同。
西门大官人今日为这桩要紧事体,特意换上了一身顶顶体面又便于骑乘的行头。
头上戴一顶金顶玄色细毡暖帽,帽檐压得略低。
内里衬了两层细密的锁子软甲聊作防备,故而人看起来臃肿不少。
身上穿一件沉香色织金缎面的紧身箭袖袍,这料子乃是苏杭上等的货色,金线在秋阳下隐隐流动,华贵非常。袍子外罩一件油鹅黄绸里、玄狐皮出锋的比甲,那玄狐皮毛根根油亮,风一吹便如水波般起伏,端的是价值千金。
看得旁边得贺大人一阵眼热,时不时得眼风刮过。
贺大人虽未着全副披挂,却也内穿深青色窄袖战袄,外罩一件代表其千户身份的青漆细鳞铁甲。
这铁甲由寸许见方的精铁甲片用熟牛皮绳密匝匝编缀而成,前胸后背嵌着锃亮的护心镜,双肩有兽头吞肩,甲裙分作数迭护住腰胯。
甲片表面特意用青漆涂抹以防锈,此刻在斑驳的阳光下泛着冷硬幽暗的光泽。
腰间束一条宽厚的牛皮鞓带,带上镶着熟铜云头饰件,左边挂一柄三尺余长的制式佩刀,刀鞘是黑鲨鱼皮镶黄铜箍,右边悬着一个皮质箭囊,插着数支令箭。
下身是深灰色棉布战裤,打着行缠,足蹬一双牛皮制内衬毛毡的军靴。
他双手习惯性地叉在腰间,拇指按在刀柄护手上,身形挺拔如松,那身铁甲虽不似重甲般臃肿,却自有一股沙场磨砺出的凛然煞气与官家威仪透体而出。
俩人脚下是深秋时节半枯的阔叶林子,黄叶纷披,层层迭迭,遮得甚是严实。
脚下不远处的缓坡密林中,影影绰绰藏着百余名清河卫所骑兵。这些骑兵显然经过老行伍的精心布置:战马口衔枚,蹄下裹了厚麻布,分散隐蔽在粗大的榆树、槐树之后。
和那团练保甲骑民兵不同,这些兵爷们身上披挂的乃是正经官军的行头。
身上内里是厚实的土黄或褐色战袄,外罩一层熟牛皮攒成的“皮甲”。
这皮甲非是整块,乃是用尺许见方、浸油鞣制得硬邦邦的熟牛皮块子,用牛筋绳密密地缀连成甲身、披膊、甲裙。
为着埋伏,皮甲面上都仔细涂抹了黄泥浆子,遮掩了皮子本身的油光,混在枯草败叶里,真个是土里刨出来一般。
头上多半戴着一顶范阳毡笠,有些讲究的军头儿或是贺大人的亲随,头上则扣着“凤翅兜鍪”,盔下衬着软巾,也俱都沾了泥灰。
没盔的,就用布巾紧紧裹了头,压住鬓角。
腰间牛皮带煞得死紧,左边悬一口尺半长的“手刀”,这刀身阔而直,刀尖斜削,最是劈砍利落。
右边挂一个箭袋,里头插着十几支尾羽修剪齐整的雕翎箭。
手里长家伙靠树戳着的,是一水儿的白蜡杆“马枪”,枪头尺余长,三棱透甲锥或是柳叶形,开有血槽,寒光在叶隙间偶尔一闪,立时又被主人按下。
短家伙便是那“骑弓”,弓臂是桑柘木或复合角材所制,弓弦紧绷,此刻正半张着,箭已虚搭。
也有几个彪悍的,鞍侧还挂着柄厚背薄刃的“屈刀”或“掩月刀”,专待近身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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