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的台北,春天来得悄无声息。连绵的春雨将这座城市洗刷得青翠欲滴,却驱不散盘踞在人们心头的阴霾。白色恐怖的阴影如同湿漉漉的雾气,弥漫在每一个街角巷落。军警宪兵的皮靴声,是这座岛屿最令人不安的背景音。
在这样压抑的氛围里,位于衡阳路的“明星咖啡馆”,却像一座孤岛,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温暖与香气。木质的地板被擦拭得光可鉴人,留声机里播放着周璇的《夜上海》,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豆的醇香和新鲜出炉的牛角面包的甜腻。这里是外省人怀旧的沙龙,也是本省青年谈情说爱的圣地,更是中共地下党员苏曼卿,用以掩护身份的“交通站”。
午后时分,咖啡馆的客人不多。苏曼卿系着一条素雅的碎花围裙,正在吧台后擦拭着一只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她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仿佛不是在劳作,而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她乌黑的发髻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看上去,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美丽能干的老板娘。
门上的铜铃“叮咚”一声响起,打断了舒缓的音乐。
苏曼卿抬起头,脸上瞬间堆满了职业性的微笑,准备迎接新的客人。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来人时,那抹笑容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震惊与警惕。
来人是林默涵,但他此刻的装扮,与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墨海贸易行”总经理沈墨,判若两人。
他没有穿惯常的笔挺西装,而是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上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帽檐下是一张憔悴而苍白的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的左臂用一条脏污的布带吊在胸前,工装的肩膀处,隐约透出暗红色的血迹。他整个人仿佛是从一场恶战中侥幸逃生的伤兵,浑身散发着疲惫与危险的气息。
“欢迎光临。”苏曼卿几乎是凭着本能,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三个字。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但她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吧台上的糖罐,以此来掩饰自己瞬间变幻的神色。
林默涵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痛苦,有决绝,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他径直走到最角落的一个卡座,那里背靠着墙壁,可以清晰地看到门口的一切,是整个咖啡馆最利于观察和防守的位置。
他艰难地坐下,将自己庞大的身躯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
苏曼卿强作镇定,拿起菜单走了过去。她将菜单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地问道:“沈先生?您这是……出什么事了?”
林默涵没有看菜单,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用微微颤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笃、笃、笃。
三声短促而清晰的敲击。
苏曼卿的心猛地一沉。这是他们之间最高等级的紧急警报信号,代表着“情况危急,需要立刻援助”。
“苏老板,”林默涵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来一杯最浓的咖啡,不加糖。再……来一份你们这里最贵的牛角包。”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代表“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身”的暗语。
苏曼卿的心跳得厉害,但她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她点了点头,轻声说:“沈先生稍等,我这就去准备。”她转身走向吧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但她强迫自己走得平稳而自然。
她没有去准备咖啡,而是径直走进了后厨。她让厨师去准备牛角包,自己则从后门溜了出去,快步走进了隔壁一条僻静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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