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空气仿佛凝固,唯有地脉火焰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霓裳粗重而不稳定的喘息,在祭坛周围回荡。她低垂着头,枯草般的长发遮掩了神情,但紧绷的肩背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无不昭示着她内心的剧烈波动与前次交锋后的疲惫。
凌渊让阿璃和凌玥留在稍远些的地方,独自一人,缓步踏上了通往祭坛顶端的石阶。他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平稳,不带丝毫犹豫或敌意,却也全无温情。
感受到他的靠近,霓裳猛地抬起头,深陷的眼窝中,那混杂着怨恨与癫狂的幽光再次燃起,像警惕的困兽。她嘴唇翕动,似乎准备再次喷吐出恶毒的诅咒或尖锐的嘲讽。
然而,凌渊在她开口前,先说话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既没有胜利者的居高临下,也没有对悲惨者的怜悯同情,更像是一位医生在陈述客观病情,或是一位战略家在分析局势。
“霓裳”
他叫了她的名字,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寒。
“我站在这里,不是来谴责你的过往罪责,” 他目光平静地迎上她那充满敌意的视线,“也并非为了拯救你个人”
这句话让霓裳准备好的所有激烈言辞猛地卡在了喉咙里。她预想过无数种见面场景——对方的愤怒斥责、虚伪的劝诫、或是冷漠的处决,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这种彻底剥离了个人情感、近乎冷酷的利用论调。
凌渊没有理会她瞬间的错愕,继续以那种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墨阳本体将醒,天下将覆。灵烬之谷的异动远超你的想象。届时,无论是雀族、狐族,还是这片大陆上所有生灵,包括你这栖霞谷的囚笼,都将荡然无存”
他将问题的层面,骤然从个人恩怨拔高到了整个种族、整个世界的生存危机。
“你对古老禁忌的了解,你对力量本质的偏执追寻,甚至你引动雷锥时触及的那些危险领域” 凌渊的视线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污浊的灵魂,看到其中可能存在的、有价值的信息碎片,“这些在和平时期是取祸之道,但在末日将至时,或许是破局的唯一关键”
他直言不讳地将她视为一个可能蕴含关键情报的、危险的“信息源”,一个在绝境中或许能用来对抗更大威胁的、不那么趁手的“工具”。
霓裳彻底愣住了。
她预想了所有基于情感和道德的交锋,却唯独没料到,凌渊会以这样一种纯粹的、近乎残忍的理性,将她从“罪人”的身份,瞬间拉入到一个关乎生存的、更宏大也更冰冷的棋局之中。
谴责、拯救,这些她以为会听到的词汇一个都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利用”、“关键”、“破局”。
这种完全超乎预期的对话角度,像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浇灭了她心中一部分狂躁的火焰,留下一种空茫的、被打乱节奏的愕然。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那些准备好的、充满怨恨的话语,在对方这种纯粹的“实用主义”面前,突然变得苍白而可笑,甚至有些渺小。
她看着凌渊那双深邃平静,仿佛能容纳一切却又剥离了一切个人情绪的眼睛,第一次,在那无尽的怨恨与疯狂之下,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源于绝对理性的压迫感。
祭坛之上,一时间,只剩下火灵燃烧的微响,以及霓裳那变得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一场她未曾预料到的对话,就此展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