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跺的夏天,像个热情过头的粘豆包,糊在每个人身上,甩不掉,挣不脱,连喘气都带着点黏糊劲儿。吴定波戳在办公室那块昂贵的落地窗前,汗珠子跟不要钱似的顺着太阳穴往下滚,他却像被速冻过:四肢百骸的毛细血管里,流的怕不是冰碴子。
催命符,虽迟但到。
“吴大状,主任请您移步尊驾。”大帅所那位妆容精致、笑容能拧出糖浆的女秘书,声音甜得齁嗓子,裹着蜂蜜味的怜悯,仿佛在说:“节哀顺变,甜点管够。”
会议室的空调冷得像停尸房。田主任推过来的文件上,“基本称职”四个大字,犹如四把刚从冰柜里刨出来的钝刀子,咣叽咣叽,把他那点职业前景钉在了本年度最尴尬的十字架上。
桌角,老丈人的亲笔举报信正散发着新鲜墨水的“芬芳”,那些被精心炮制、添油加醋的“生活作风问题”,墨迹饱满得能滴下道德审判的汁水。律所本想象征性挥舞两下“走过场”的小旗子,奈何他合伙人那层金光闪闪的关系,此刻成了精准制导的绊脚石。活像一场篮球赛打到加时最后两秒平分秋色,裁判突然吹你一个“邓肯式笑容过于狂放影响对手发挥”的技术犯规。
这记绝杀,稳、准、狠!
职业生涯,“啪叽”,濒卒!
记忆的闸门轰然炸开,首先涌进来的不是潮水,是热浪和喇叭混合的催命交响曲。
时间拨回几周前,那个能把柏油路晒出沥青味儿的正午。
吴定波刚从法院出来,西装革履,人模狗样,正准备找个冷气充足的地儿续命。刚走到车边,手机就炸了锅,不是响铃,是单位前台小妹带着哭腔的颤音:“吴…吴律!您快回来看看吧!嫂子她…她带着…带着…” 话音未落,背景音里已然传来一阵穿透力极强的、自带扩音效果的哭嚎:“吴定波!你这个没良心的陈世美!你有胆子偷腥,没胆子认账吗?!大家快来看啊!看看这个衣冠禽兽,是怎么辜负糟糠之妻的!”
这是老丈人徐鹏的声音。
尼玛,又是这搞屎棍!吴定波脑子“嗡”一声,油门差点踩进油箱盖。冲回单位门口,那场面,堪称湖跺县级市本年度行为艺术巅峰。
撕破脸皮之后,妻子徐萍一家的这次行动,显然经过了精心策划,或者说,情绪积累到了爆破点。她没有选择私密场合沟通,而是直接堵在律所庄严气派的大门口。她没穿职业装,穿的是在家放飞的碎花睡裙,脚蹬一双夹脚拖鞋,头发略显凌乱,但眼神锐利得像淬了火的锥子。重点还不是她,是她身前的那座高山,徐鹏这个下台老干部手里举着的不是寻常武器的菜刀板砖,而是一个手持式大功率扩音喇叭。
那造型,活脱脱一个准备发射声波武器的非主流战士。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各位路过的乡亲父老!”徐鹏的声音经过喇叭加持,响彻半条街,比卖蟑螂药的还嘹亮,“我是徐鹏!吴定波法律意义上的老丈人、还没被他甩掉的合法妻子徐萍的爹!我今天,在大帅所实名举报这个陈世美,道德极其败坏!生活作风极其糜烂!长期与不明女子保持不正当关系!对家庭极其不负责任!对妻子实施冷暴力和精神虐待!实在是罪无可恕!同志们,他的行为,在古代是要上狗头铡和猪笼的!”
老头子声情并茂,字字泣血,至少听起来是,还不忘适时地抽泣两声,效果拔群。
旁边更有“神助攻”:丈母娘,一个穿着背心大裤衩,摇着蒲扇的微胖妇女。没拿喇叭,但她自带BGM,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口琴,正用一种极其悲怆又走调的旋律,弹奏着《铁窗泪》,也可能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音准太差,听不真切。
那场面,悲壮中透着荒诞,严肃里掺着滑稽,堪称行为艺术界的“泥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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