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敢看李悦的眼睛,端起那杯烫得几乎拿不住的水,逃也似的离开了茶水间。
回到工位,她坐下,双手紧紧握着那杯热水,指尖被烫得发红,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没有消退,反而蔓延到了脖子、耳朵。
她失败了。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不,不是没有勇气。是那点可怜的、摇摇欲坠的尊严,和对自己在这家公司处境的清醒认知,让她在最后一刻,选择了退缩。
借钱,意味着暴露自己的极度窘迫,意味着将最脆弱的伤口展示给别人看,意味着将自己置于一个卑微的、乞求的、可能被轻视甚至怜悯的位置。而在这个精致、高效、人人穿着得体、谈论着项目、预算、市场的环境里,她的窘迫,她的贫穷,她的家庭负担,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如此的……羞于启齿。
她可以忍受身体的疲惫,胃部的疼痛,工作的压力。但她无法忍受那种被俯视、被怜悯、或者在背后被议论“你看那个张艳红,家里穷成那样,还到处借钱”的目光。
那点脆弱的自尊,是她在这个冰冷城市、冰冷职场里,最后一件蔽体的衣服。她不能,也不敢,亲手把它撕下来。
可是,不借钱,父亲怎么办?那不断增长的医疗费账单怎么办?
无解。又是无解。
她打开电脑,屏幕亮起,是未完成的东南亚市场报告。那些复杂的图表和数字,在此刻的她看来,像一场荒诞的默剧,与她真实的人生毫无关系。
她坐在那里,手指放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胃部的疼痛越来越清晰,混合着心脏被紧紧攥住的窒息感。她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想吐,但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窗外的天空依然阴沉,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一切如常。
只有她,被困在这个看似正常运转的世界里,怀里揣着父亲沉重的医疗账单,心里揣着一个无法开口的乞求,身上穿着那件早已千疮百孔、却不得不紧紧裹住的、名为“尊严”的破衣裳。
开口借钱,对她来说,比忍受病痛、加班熬夜、甚至面对家人的咒骂,都要艰难百倍。
因为那不仅仅关乎钱,更关乎她在这个庞大体系里,最后一点试图挺直的脊梁,和那点微弱的、不被看见、但依然存在的,对自己人生的、可怜的掌控感。
而现在,这脊梁和掌控感,正在被现实的重压,一寸一寸地,压弯,碾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