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顶层家中。
超过三百七十平米的平层空间,设计极简而奢华,充满艺术感。整面的落地窗将城市天际线和远处江景毫无保留地纳入视野。阳光毫无阻碍地洒满客厅,在光洁的意大利大理石地板和昂贵的现代艺术品上跳跃。空气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钢琴曲,音质纯净,来自隐藏式顶级音响系统。
韩丽梅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羊绒家居服,赤足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手冲咖啡。她没有化妆,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神色是难得的放松。周末的上午,是她允许自己暂时脱离“总裁”身份,享受私人时光的片刻。通常,她会看看书,听听音乐,或者处理一些不紧急的私人信件。
但此刻,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焦点却有些发散。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林薇昨天下午的汇报,和那份关于张艳红奖金发放后初步观察的加密摘要。
“……家庭反馈积极,危机感解除。员工状态表面平静,工作如常,未动用奖金,未对奖项来源表示疑问或进行探寻……”
平静。如常。未动用。未疑问。
这几个词,像几个简单的音符,在她脑中反复排列组合,却奏不出一段令她满意的旋律。
她设计那个“特殊贡献奖”方案,初衷当然是为了解决那个女孩眼前迫在眉睫的危机。十万块,对她来说微不足道,对那个女孩却是救命稻草。用最合规的方式抛出这根稻草,是她理性权衡后的最优选择。从结果看,目的达到了,家庭危机解除,员工情绪稳定,工作未受影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完美。
可是……
为什么心里会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的……不畅快?
是因为那女孩过于平静的接受吗?仿佛那十万块只是她应得的,是“工作表现”的自然回报,无需惊讶,无需感激,也无需深究?
还是因为,在她隐秘的期待中,或许希望看到一些不同的反应?比如,一丝困惑,一点警觉,甚至是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毕竟,以那女孩的细心和之前表现出的、在困境中挣扎求存的韧性,她应该能察觉到这奖项背后的些许不寻常。
可她没有。她只是接受了,像接受每月固定的三千五百块工资一样自然。然后,继续她沉默的、负重前行的生活。
这种顺受,让韩丽梅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仿佛她精心投下的一颗石子,没有在潭水中激起她预期中的涟漪,只是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被那潭深水平静地吞没,连一点像样的回声都没有。
那潭水,是张艳红沉重而麻木的生存现实,是她早已习惯的、对命运任何安排都逆来顺受的沉默。而韩丽梅,站在水边,想试探水深,想看看水下是否有潜流,是否有生机,投下的石子却只换来一片沉默。
这种沉默,让她感到一种距离。一种她无法用财富、权力、或理性算计跨越的距离。那是两个世界的距离,是两种生命体验的距离,是云端与泥沼的距离。
即使她们可能血脉相连,这种距离,依然真实存在,且难以弥合。
韩丽梅喝了一口咖啡。咖啡是顶级瑰夏,她最喜欢的庄园,最精心的烘焙和冲煮,风味层次丰富。但此刻尝在口中,却觉得有些过于精致,少了点……真实生活的粗粝感。
她想起张艳红在地下车库推着的那辆破旧电动车,想起她手里拿着的干硬馒头,想起她苍白脸上深重的黑眼圈,想起她说“杀了我,我也拿不出”时,那种绝望的平静。
那个女孩的世界,是由冷馒头、速食面、八平米出租屋、胃痛、家人的索取和咒骂构成的。她的世界,是由瑰夏咖啡、顶层公寓、私人飞机、数十亿的商业决策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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