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六清晨的煎熬
周六清晨五点,天还未亮,城中村的巷道沉浸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
张艳红躺在出租屋那张硬板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水渍的形状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像一张哭泣的、扭曲的脸。她已经这样躺了三个小时,从凌晨两点惊醒后,就再也无法入睡。十万块的首付,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她胸口,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而艰难。
胃部的疼痛没有像往常那样在清晨加剧,反而被一种更深层的、弥漫全身的冰冷疲惫取代。那种疲惫不是来自缺乏睡眠,而是来自心灵深处——一种被逼到绝境、看不到出路、却又不得不继续前行的绝望。
她想起昨晚挂断母亲电话后,在仓库无声痛哭的自己。想起七点半的筹备会上,她如何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如何用平静的声音回答苏晴的提问,如何在会议记录本上一笔一划地写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演技拙劣,但至少,撑过去了。
但此刻,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在狭小、潮湿、散发着霉味的出租屋里,她再也无法伪装。那些被强行压下的恐惧、焦虑、无助,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十万。月底前。
这两个词在她脑中反复回响,像某种恶毒的咒语。她试图思考解决方案,但大脑像一团被冻结的浆糊,无法运转。借?向谁借?公司同事?她入职不到两个月,与同事只是点头之交,连李悦也只是普通朋友,怎么可能开口借十万?而且,以她三千五的月薪,谁敢借给她?谁能相信她还得起?
预支工资?她才刚过试用期,没有任何特殊贡献,没有任何理由预支。而且,即使预支,最多也只能预支一个月工资,三千五,杯水车薪。
网贷?高利贷?她听说过那些可怕的故事——利息滚雪球,还不上被逼债,最终家破人亡。她不敢,她还有父母,她不能让他们晚年还要为她的债务担惊受怕。
卖血?卖器官?更荒谬,更可怕。但昨晚在仓库,这些念头确实在她绝望的脑海中闪过。此刻想来,依然让她浑身发冷。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窗外的天色,从深黑逐渐转为暗蓝。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遥远,模糊,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城中村开始苏醒,有早起的人走动的声音,有摩托车发动的声音,有隔壁夫妻低声吵架的声音。生活,在贫穷和困顿中,依然顽强地继续着。
张艳红坐起身,机械地穿衣,洗漱。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如纸,眼眶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睛红肿未消,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拍打脸颊,试图唤醒一些生气。水很凉,刺激着皮肤,带来短暂的清醒感。
但那种清醒,很快就被胃部的绞痛打断。从昨晚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胃在抗议。她从帆布包里拿出最后半个冷馒头——那是昨天中午剩下的,已经发硬。她小口小口地咬着,咀嚼得很慢,像在完成某种仪式,而非进食。
吃完馒头,喝了几口凉白开,她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四十分。该出发了。今天是庆典第一天,从早上七点开始,她就要在会场待命,处理各种突发状况。她不能迟到,不能出错。
她背上帆布包,里面装着流程手册、工作证、充电宝、和一包速食面——这是她的午餐。然后,她推开门,走进黎明前清冷的黑暗中。
巷道里很安静,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远处传来狗吠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快步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巷道里回响,孤独,坚定,但透着一种被生活追赶的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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