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落在键盘上,起初有些慢,有些迟疑,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节奏。她的背挺直了,头微微低着,专注于屏幕。从背后看,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正在工作的基层员工。
仿佛刚才那几分钟的崩溃——如果那能称之为崩溃的话——从未发生过。
只有韩丽梅知道,那短暂的、被玻璃隔绝的无声片段,真实地发生过。就在这片光鲜亮丽、高效运转的办公区域,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女孩,刚刚独自吞咽下某种沉重到足以压弯脊梁的东西,然后强迫自己重新戴上“正常”的面具,继续工作。
阳光偏移了一些,磨砂玻璃上的那片透明区域消失了。张艳红的身影重新变得模糊,融入那片工位的背景中,不再突出。
但韩丽梅的目光,还停留在那里。
四、观察者的思绪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系统最低档运行的微弱风声,以及她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韩丽梅向后靠进座椅,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依旧是冷静的、分析性的。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视线焦点,并没有真正落在某处,而是有些放空。
她在想刚才看到的画面。
那个愁容。那个咬嘴唇的动作。那个迅速擦眼角的瞬间。那个双手抵额的短暂封闭。以及最后,那生硬到令人不适的“恢复常态”。
所有的细节,在她脑中快速回放,像慢镜头一样一帧一帧地分析。
是什么电话?
显然不是工作电话。那么,是私人电话。家人?朋友?从女孩的反应看,不太像是朋友。那种深重的愁苦,那种被索取、被压迫的无力感,更接近于……家庭,尤其是那种负担沉重的家庭。
韩丽梅想起老方的那份背景调查报告。北方小县城,贫困家庭,重男轻女,初中辍学打工,父母体弱,兄长无能且索取无度。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又是一次来自家庭的、经济上的索取吧。而且数额不小,足以让这个刚刚拿到微薄薪水的女孩,露出那样绝望的表情。
韩丽梅的指尖,再次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这次有了明确的节奏,缓慢而稳定。
她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的情景:一个尖利的声音,或许是母亲,用亲情绑架,用眼泪威胁,用“孝顺”“责任”这些沉重的字眼,逼迫女孩拿出她根本拿不出的钱。而女孩,在短暂的挣扎和解释后,最终只能妥协,只能默默承受。
因为她没有退路。因为她被那样的家庭捆绑得太紧,挣脱不开。
韩丽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这很正常。她想。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故事。底层向上攀爬的路上,背负着原生家庭沉重的拖累,是许多人逃不脱的宿命。有的人被拖垮了,沉没了;有的人挣扎着,拖着沉重的枷锁继续前行,姿态难看,速度缓慢。
张艳红显然是后者。
只是……
韩丽梅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女孩最后那个强行恢复平静的表情。那种将一切痛苦吞咽下去,然后继续工作的“韧性”。
这个词闪过时,她停顿了一下。
是韧性吗?还是只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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