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微风已带上了几分燥意,蝉鸣尚未响起,但县衙前的照壁旁,已聚拢了不少翘首以盼的人群。今日,是县试张榜的日子。
朱炎站在人群稍外围的地方,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直裰,神色平静,唯有微微握紧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些许波澜。赵虎、猴子和王莽都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三人比朱炎还要紧张,伸长了脖子往前挤,试图看清那尚未贴出的榜单。
“肃静!张榜了!”一名衙役敲着锣,高声喝道。随即,另一名衙役将一张大黄纸郑重地贴在照壁上。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呼朋引伴,欢呼与叹息声此起彼伏。朱炎没有往前挤,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冷静地在那张榜单上搜寻。从后往前,一个个陌生的名字掠过,他的心也渐渐提起。
终于,在榜单中前段的位置,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朱炎”二字,清晰地印在那里。
中了!
虽只是县试,仅仅是取得了童生资格,拥有了参加下一阶段府试的敲门砖,但这意味着他迈出了科举道路上最实质性的第一步。他成功地用这具身体原有的学识底子,结合自己更缜密的逻辑和经世致用的倾向,赢得了考官(很大程度上可能也包括李教谕的认可)的认可。
“中了!先生中了!”猴子眼尖,第一个看到,激动地压低声音喊道。
赵虎猛地一拍大腿,满脸红光,想大声嚷嚷又强行忍住,只能用力挥舞着拳头。王莽也咧开大嘴,嘿嘿直笑,仿佛比自己得了赏钱还高兴。
朱炎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随之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他不再是那个来历不明、只能靠“奇技淫巧”谋生的黑户,他拥有了这个时代认可的、最基础的读书人身份——童生。这层身份,是一道护身符,也是一种责任。
他转身,对赵虎三人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回去吧。”
回到小院,气氛比往日更加热络。赵虎当即让王莽去买酒买肉,说要好好庆贺一番。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王莽,干活都更卖力了几分。
“先生,下一步就是府试了?”猴子一边给朱炎倒水,一边兴奋地问。
“嗯。”朱炎颔首,“县试只是入门,府试才是真正的考验。需得更用心准备。”
正说话间,院门外传来敲门声。猴子跑去开门,却是张承业来了。
“恭喜朱兄!”张承业一进门便拱手笑道,脸上带着真诚的喜悦,“县试高中,名次亦不算靠后,可喜可贺!”
“张兄消息灵通,有劳挂心,惭愧。”朱炎连忙还礼,将他请进屋内。
张承业落座,看了看院中隐约可见的制墨工具,以及赵虎等人,心中对朱炎的境况更了解了几分,但他并未流露出任何异样,只是正色道:“朱兄县试文章,我托人抄录了一份。破题稳妥,承转自然,尤其策论部分,关于‘地方防务与民生’之论,虽言辞质朴,然条理清晰,所提‘保甲联防’、‘储粮备荒’等策,颇切实际,难怪能入考官法眼。”
朱炎心中微动,知道这恐怕不仅仅是张承业自己的评价,也可能代表了李教谕乃至县尊的看法。他的“经世”倾向,看来确实引起了一些注意。
“张兄过誉了,不过是拾人牙慧,略加整合而已。”朱炎谦道。
“朱兄不必过谦。”张承业摆摆手,“府试在即,学政大人将亲临主持,规格非同小可。朱兄还需在经义纯熟和制艺技巧上再多下功夫。若有疑难,可随时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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