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的那一小罐浑浊的黑色油料,成了朱炎暂时的护身符。
赵虎三人看待朱炎的眼神,已然不同。之前的轻蔑与杀气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好奇、期待和仍未完全褪去的怀疑的复杂神色。毕竟,能从石头里“变”出油来,在他们看来,已近乎仙法。
“朱……朱先生,”赵虎的称呼在不自觉间变得客气了些,尽管语调依旧粗豪,“这黑乎乎的东西,真能值钱?怎么个卖法?”
朱炎靠坐在墙边,脸色依旧苍白,但连续喝了几次草药,又吃了些赵虎等人后来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稍微像样点的食物,精神恢复了不少。他深知,第一步的验证只是取得初步信任,下一步,如何将这粗糙的产品转化为实际的利益,才是巩固合作、乃至改善生存状况的关键。
“赵兄,”朱炎声音平稳,尽量让自己显得成竹在胸,“此物名为‘猛火油’,其性猛烈,遇火即燃,且不易扑灭。可用于夜间照明,胜在耐烧;亦可作为引火之物,军中或有需求。价值几何,需到市集一试方知。”
他顿了顿,观察着赵虎的反应,继续说道:“不过,此物炼制不易,量少而珍贵。我们初次试水,不宜张扬,更不可透露来历和制法。只需寻一可靠商铺,少量售卖,探探行情。”
赵虎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眼中精光闪烁。他混迹市井,自然明白“奇货可居”和“怀璧其罪”的道理。朱炎的谨慎,正合他意。
“先生说得在理。”赵虎点头,“县城南门附近有一家‘陈记杂货’,掌柜的陈老西儿是个识货的,路子也野,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敢收,口风也紧。我看,就去他家试试。”
计议已定,次日一早,由猴子用一个小巧的陶瓶小心翼翼装了半瓶提炼好的猛火油,赵虎亲自带着朱炎,王莽在后面跟着,一行四人便朝着南市走去。
雪后初霁,商丘县的街道上泥泞不堪。两旁的低矮店铺大多开门营业,但顾客寥寥,伙计们也显得无精打采。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有气无力,透露出明末北方小城特有的萧条气息。行人大多面带菜色,衣着破旧,偶尔有衣着光鲜者,也是行色匆匆,身边跟着健仆。
朱炎默默观察着这一切,这与史书上的记载相互印证,让他对所处的时代有了更真切、更沉重的体认。民生多艰,大厦将倾,绝非虚言。
“陈记杂货”的门面不大,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从针头线脑到皮货山珍,种类繁杂。掌柜陈老西儿是个干瘦的中年人,眼睛不大,却透着商人的精明。他正拨拉着算盘,见赵虎进来,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认得这个街面上的混混头子。
“赵爷,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小店?”陈老西儿放下算盘,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
赵虎大大咧咧地往柜台前一站,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那个小陶瓶,拔开塞子,推到陈老西儿面前:“陈掌柜,看看这个,好东西。”
一股刺鼻的油味散发出来。陈老西儿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瓶中黑稠的液体,又用手指沾了一点,捻了捻,放在鼻下嗅了嗅。
“这是……石脂水?”陈老西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赵爷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可不多见,烟大味冲,不好用。”
“陈掌柜好眼力。”赵虎按照朱炎事先的交代说道,“不过这可不是普通的石脂水,是经过秘法炼制的‘猛火油’,耐烧,火旺,你看看这成色。”
陈老西儿将信将疑,取来一个小铜碟,倒了少许油料,用火折子点燃。
“噗”的一声,一股黑黄色的火焰升腾而起,伴随着明显的黑烟和刺鼻气味,但火焰确实比寻常油脂更稳定,燃烧的时间也更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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