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朱炎在工部都水清吏司任职已近一年。凭借永济渠工程的亮眼表现和一贯的勤勉务实,他已在司内站稳脚跟,吴郎中甚至将部分直隶地区重要河工塘堰的巡查、复核事宜也交由他协理。这使他得以走出衙斋,更深入地了解京畿地区的民生实际与官僚生态。
一次巡查通惠河(漕运入京最后一段)河道淤塞情况时,朱炎并未满足于地方官府准备的汇报和安排的“体面”巡查路线。他带着两名可靠的司内书吏,沿着河岸徒步走了大半日,仔细观察水流、堤岸、闸口,甚至与遇到的纤夫、沿岸农户攀谈。由此,他发现了汇报中被刻意淡化的几个问题:某些河段淤塞远比文书所述严重,需紧急疏浚;部分闸吏私收“过闸钱”,盘剥运粮漕船;更有甚者,一些堤坝的“岁修”记录完美,实地查看却能看到明显的偷工减料痕迹。
这些发现,他并未急于写成弹章或直接上报。他知道,这背后牵扯着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贸然触动,恐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他选择了一种更迂回也更稳妥的方式。回到部里后,他在呈交给吴郎中的巡查文书中,以极其客观、技术化的语言描述了河道淤塞的实际情况和潜在风险,重点强调若不加紧处理可能对漕运进京造成的延误,并附上了初步的疏浚估算和工程建议。对于吏治弊端,他只字未提,仿佛未曾察觉。
然而,私下里,他整理了一份更详细的见闻录,通过徐博士的门路,以“风闻”的形式,递送到了都察院一位以刚直著称、且与漕运利益集团素无瓜葛的御史手中。不久后,这位御史便依据这些“风闻”,对通惠河管理弊端提出了措辞严厉的弹劾,在朝中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最终,几名闸吏和基层河官被革职查办,相关衙门受到申饬,而朱炎,则因之前那份“纯技术”的文书,既展现了尽职尽责,又完美避开了政治漩涡的中心,反而赢得了务实、不同流合污的清誉。
此事让朱炎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信息与渠道的重要性。他指示猴子,进一步加强对车马行信息网络的投入,不仅收集市井流言、物价变动,更要有意识地留意各地官员的风评、衙门吏治的蛛丝马迹,尤其关注与工部事务相关的河道、漕运、营造等领域。这些信息,经过猴子的初步筛选和朱炎的亲自研判,形成了他独有的、远超同僚的信息优势。
与此同时,他并未放松对家乡根基的经营。在他的远程指导下,商丘的民壮体系愈发完善,赵虎甚至模仿军中制度,设立了简单的奖惩和晋升机制,使得这支队伍在周边州县中已小有名气。“通达车马行”的生意也借着朱炎的官身和日益稳固的根基,拓展到了开封、汝宁等地,信息网络随之蔓延。张承业等人整理的《乡勇保甲辑要》经府县呈送后,据说引起了河南巡抚衙门的注意,虽未立刻推行,但朱炎的名字,再次在河南官场被提及。
更重要的是,“明理堂”的模式,朱炎开始尝试在京城复制。他利用闲暇,租赁了一处僻静小院,定期邀请几位志同道合、在各部院担任中低级官职的同年或新交,以及个别因永济渠工程而结识、颇有实学的地方干吏(如那位负责具体施工的县丞)。聚会不设主题,或探讨经义,或议论时政,更多时候是交流各部院办事章程、地方治理难题。朱炎依然是引导者,他善于提出问题,激发思考,并将自己超越时代的见解,拆解成符合当下认知的碎片,融入讨论。这个小圈子人数不多,却极为隐秘和核心,成为朱炎在京城官僚体系中,逐步培植的、以“务实”和“效忠朱炎个人”为潜在纽带的第一批追随者。
这一日,朱炎收到吏部友人私下传来的消息,因他在工部表现卓异,加之徐博士等人的暗中推许,部堂正在考虑,于下次京察(官员考核)后,将他擢升为都水清吏司员外郎(从五品)。
消息并未让朱炎感到意外,这本是他计划中的一步。他提笔给商丘写信,除了通报可能的升迁,更重要的内容是叮嘱赵虎,民壮队伍需更加精干,必要时可吸纳部分有家室、可靠的流民青壮,以“以工代赈”的名义,进一步扩大力量基础;同时,让猴子开始留意,物色一些懂得造船、水利或有过边军经历的“特殊”人才,以备不时之需。
夜幕低垂,朱炎在书房中缓缓踱步。从破庙书生到工部主事,再到即将擢升的员外郎,他走的每一步都看似平稳,实则暗藏机锋。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试图融入时代的穿越者,也不再只是一个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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