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员外资助的百两银子,如同及时雨,让朱炎得以将心中盘桓许久的计划付诸实施。他没有急于扩张制墨规模,而是做出了更为长远的安排。
首先,他在城西临近运河码头、相对僻静处,购置了一处带临街铺面和后院作坊的房产。前铺后坊,是此时手工作坊常见的格局。此举花费了六十两,但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产业基地,不再受租赁之所限。赵虎、猴子、王莽也一同搬入,后院宽敞的厢房和作坊区,让他们的生活和生产条件得到了极大改善。
接着,朱炎用二十两银子,通过王员外的关系,定制了一批更精良的制墨工具,包括数个容量更大、密封性更好的铁釜用于烟炱收集,以及一套由老铜匠打制的简易冷凝装置,试图进一步提高猛火油的纯度。剩余的二十两,则作为流动资金,用于采购原料和日常开销。
作坊挂上了一块朴素的匾额,上书“墨韵斋”,名字是朱炎所取,低调而不失雅致。他没有大张旗鼓地开业,只是悄然将生产活动转移至此。前院的铺面暂时并未对外开放营业,他们的“石漆墨”依然主要通过张承业等人的文人圈子,以“雅物”的形式在小范围内流通,维持着稀缺性和格调。
拥有了稳定的基地和略具规模的生产能力,朱炎开始尝试对制墨工艺进行更系统的改良。他让猴子详细记录每一次烟炱收集的温度、时间,以及不同胶料配比、香料添加量对墨锭硬度、色泽、气味的影响。他甚至尝试将不同种类的油脂混合燃烧,观察产生的烟炱特性。这个过程缓慢而繁琐,充满了试错,但朱炎乐此不疲。他知道,系统的实验和数据积累,才是技术突破的基石。
与此同时,他与王员外的关系也愈发密切。王员外似乎将朱炎视作一个可塑之才,时常与他讨论些地方政务的难题,并非真要他解决,更像是考较和引导。从漕粮转运的损耗,到地方治安的维持,再到士绅之间的利益平衡,朱炎得以窥见明代地方治理的复杂脉络。他依旧谨慎,多听少说,只在确有把握时,才结合现代管理理念,提出一些框架性的建议,如“明确流程节点以减少推诿”、“建立信息核查机制以防欺瞒”等,皆以古人能理解的方式表达。
这一日,王员外提及县学廪生(享受官府补助的生员)名额有限,许多贫寒学子难以为继,县尊有意鼓励地方绅衿捐资设立“学田”,以其产出资助学子。
朱炎闻言,心中一动。这是一个既能回报乡梓、积攒名声,又能进一步巩固与官方和士林关系的好机会。他如今手头虽不阔绰,但“墨韵斋”已有稳定进项。
他思索片刻,对王员外道:“老员外,此乃善举,泽被桑梓。晚辈虽力薄,亦愿尽绵力。我可捐银十两,或等价之‘石漆墨’,充作学田基金。此外,晚辈还可承诺,日后‘墨韵斋’每售出十锭墨,便提取一锭之利,持续注入基金,略尽绵薄。”
十两银子对于设立学田虽不算巨款,但朱炎强调的“持续投入”机制,却显出了与众不同的诚意和长远的眼光。这并非一次性的慈善,而是试图建立一个微小的、可持续的反馈循环。
王员外闻言,眼中闪过激赏之色:“好!不以善小而不为,更能思及长远,朱小友,你之心胸,老夫佩服!”他当即表示,会将朱炎的心意和建言转达县尊,并牵头促成此事。
果然,数日后,县衙发出公告,倡设学田,朱炎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首批捐资的绅衿名单之中,虽然位置靠后,但“持续捐输”的承诺尤为引人注目。李教谕亲自召见朱炎,勉励有加,称其“年少而仁心,知本而务實”。此事在县学士子中传开,朱炎的声望悄然提升,不再仅仅是“有才”,更增添了“有德”的色彩。
赵虎和猴子等人对此有些不解,觉得平白拿出许多银钱。朱炎对他们解释道:“此非耗费,乃是投资。投资于名望,投资于人心。有了这‘仁义’之名,我们在这商丘县,根基方能更稳。日后行事,方能更方便。”
众人似懂非懂,但出于对朱炎的信任,皆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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