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的侥幸。我终于明白,在这些人眼里,我已经不是那个勤奋好学的青年工人,而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一个可以随意羞辱、随意打压的对象,甚至成了他们宣泄不满的靶子。
开工铃响了,我拿起沉重的钢钳,走向那根通红的钢条。三年没干过这种重活,我的手臂有些生疏,刚一用力,钢钳就差点从手里滑落。滚烫的钢条散发着灼人的热浪,烤得我皮肤生疼,汗水瞬间浸湿了工装,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瞬间蒸发成一团白雾。
“没用的东西!连钢钳都握不稳,还敢当大学生?”王二麻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故意凑到我身边,撞了我一下,“小心点,别把钢条弄掉了,到时候你可赔不起!”
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钢条上。灼热的温度烤得我后背发麻,我强忍着怒火,稳住身形,死死攥住钢钳,一点点将钢条拖进轧机。轧机的轰鸣声震得我耳膜生疼,可我却觉得,这声音比周围的嘲讽和羞辱要好受得多。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一场无休止的煎熬。
每天,我都要干着比别人多一倍的活。刘老黑总是把最累、最危险的活交给我,别人搬三根钢条,我就要搬五根;别人休息的时候,我还要清理轧机旁的铁屑。车间里的温度高达四十多度,我每天都像泡在汗水里,工装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结满了白色的盐渍。
更难熬的是精神上的折磨。王二麻子和几个青工,总是变着法地刁难我。他们会故意把我的工具藏起来,让我找不到;会在我操作的时候突然大喊一声,吓我一跳;会在我吃饭的时候,把我的饭盒打翻,看着我满地捡饭粒,哈哈大笑。
有一次,因为加热炉温度没控制好,一根钢条出了点瑕疵。明明不是我的责任,张富贵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骂了一顿,还扣了我半个月的生活费。“你这个罪犯,就是故意破坏生产!”他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这个月的奖金也别想拿了,好好反省!”
因为是缓刑犯,我每个月只得三十块钱的生活费,扣了一半,只剩下十五块。这点钱,连吃饭都不够,更别说买其他东西了。那段时间,我每天只能啃干馒头、喝白开水,人越来越瘦,眼窝也陷了下去。
下班后,我回到厂里分配的小平房。那间屋子又小又暗,墙壁上布满了裂缝,下雨天还会漏雨。我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充满绝望。
多少次,我都想一死了之。死了,就不用再承受这些羞辱和痛苦了;死了,就不用再面对别人鄙夷的目光了;死了,就不用再让父母担心了。
可每当这个念头冒出来,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母亲慈祥的笑容,浮现出老校长语重心长的叮嘱,浮现出唐华在田埂上灿烂的笑脸。
“龙虾,只要肯拼,一定能在城里站稳脚跟。”唐华的话像一道光,照亮了我漆黑的世界。
我不能死!我不能就这样认输!
我咬着牙,从床底下翻出藏起来的专业书。那是我从大学带回来的,虽然日子过得苦,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学习。每天晚上,我都会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书,直到深夜。我坚信,只要我不放弃,只要我努力,总有一天,我能摆脱困境,重新站起来。
有一次,车间的轧机突然出了故障,不管怎么调试都无法正常运转。张富贵急得满头大汗,几个老工人围着轧机转了半天,也没找到问题所在。眼看着生产就要停滞,损失越来越大,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张领导,让我试试吧。”我轻声说。
张富贵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你?一个罪犯,还懂修机器?别在这里添乱了!”
“让他试试吧,死马当活马医。”刘老黑在一旁说道,他也看出了我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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