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腰间利落地系着深色带子的老妇人,端着一个原木色的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只粗陶碗,里面是冒着温热白气的、熬得糯软的米粥,旁边还有一小碟看起来清脆爽口的腌菜。老妇人见她坐起,布满皱纹的脸上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一种经历岁月沉淀后的、平淡而真实的慈祥。
“哟,可算是醒了?感觉好些了没?你这丫头,身子亏空得厉害。”老妇人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声音温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
阿梨条件反射般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蜷起身子往床角里躲,眼神里充满了野生小动物般的戒备和深入骨髓的惶恐,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粗糙却干净的棉被边缘,指节泛白。
老妇人像是早已见惯了这种从苦难中被捞起的人最初的反应,并不贸然靠近,只是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用平缓的语调解释道:“别怕,姑娘。这儿没事。这里是沈将军的府邸。你之前在街上晕倒了,人事不省的,正好是咱们府上在后巷巡视的军士瞧见,禀报了上头,这才把你带回来的。”
沈将军府邸?
这五个字如同惊雷,在阿梨混沌的脑海中炸开。她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单薄的胸膛。她……她竟然真的……跟到了将军住的地方?这不是梦?
“将……军……”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几乎难以辨听。
老妇人了然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对府中规矩的敬畏:“将军军务繁忙,日理万机,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能轻易见到的。是他心善,吩咐了下来,让你暂且在这杂役院里安顿,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她指了指桌上那碗散发着米香的热粥,“快,趁热吃了吧。府里的郎中先前来看过了,说你没大病,就是长期的饥饿劳累,元气伤得狠了,得静心将养些时日才能缓过来。”
阿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碗白米粥。
糯米的清香丝丝缕缕,顽强地钻入她的鼻腔,唤醒了她胃里最原始的饥饿感,空瘪的腹部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鸣响。但她仍然不敢动,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巨大的不真实感和惶恐包裹着她,让她仿佛置身于一个脆弱易碎的肥皂泡中。
她真的……被允许留下来了?虽然并非将军亲自过问,但确确实实是他的命令,才让她有了这一方屋檐,这一碗热粥。
老妇人见她依旧拘谨恐惧,也不催促,只是温和地补充道:“先把饭吃了吧,吃了才有力气。吃完好好再歇歇。这屋子平时空着,你就安心住着。我姓赵,是这院里管些杂事的,你叫我赵嬷嬷就好。有什么需要的,或者身子不舒服,就喊一声,我多半就在隔壁或者院里。”
说完,赵嬷嬷便不再多言,轻轻带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这座府邸的、规律而遥远的日常声响。
阿梨又呆坐了片刻,才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伸出手。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触碰到粗陶碗温热的边缘,那真实而温暖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迅速缩回了手。过了一会儿,她才再次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端过那只比她脸还大的碗。
碗很沉,里面的粥散发着诱人的热气。她低下头,小小的、苍白的脸几乎要埋进碗里。粥煮得很烂,米香纯粹。她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动作,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温热的、软糯的米粥滑过干涩的喉咙,落入空荡许久的胃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机械却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然而,吃着吃着,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砸进碗里,和着米粥,被她一起咽下,味道咸涩而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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