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匍匐的臣子,缓缓弯下身去,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刘和身子一颤:“陛下……”
“起身罢……”
天子身形削瘦,手上却有一股浑重的气力,托起刘和的身子,看着眼前兢兢业业的臣子,缓缓道:“你为朕做事,却不能告之刘虞,辛苦了。”
刘和心头一阵暖意,拱手再拜:“家父与臣,皆为宗亲,誓死捍卫大汉,誓死捍卫陛下。”
天子的容颜似乎又干枯了几分,愈显得削瘦,唯独一双目光澄明,凛然若剑。
刘和只看了一眼,匆忙又低下头去,踌躇一会,忍不住道:“臣……还有一事。”
天子眉头一挑:“何事?”
刘和吐出一口气,咬了咬牙,坚定道:“据大将军何进所言,他的消息来自于一名名叫‘唐周’的太平道教众。然而……徐奉与封谞引人入皇宫行刺应在不久之前,而这唐周若是参与了谋划且已被何进捕获,当有泄密之嫌,为何徐奉与封谞为何还要刺杀陛下?”
天子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
刘和又道:“若是唐周未曾参与谋划便已被何进捕获,何进又是如何知道复道刺杀之事?”
天子一动不动。
刘和刚暖的心,突然又冷了下去,直觉得脸上冷汗连连。
“那张手谕……朕未写过。”
刘和脸色大变,心头巨震,霍然抬头,只见天子面无表情,仿佛混不在意一般。
“陛下……”
“朕要见徐奉和封谞。”
天子突然转过身去,只留下这一句话。
刘和知道,此次谈话已结束了。告了声退,便匆匆离去了。临了,深深看了一眼这大殿空旷,如临深渊。
“陛下……”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孙原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挥之不去。
大殿里,那一道孤寂的身影,茕茕独立,宛如孤舟,夜中迷航。
“何进……不要逼朕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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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进笑了,他的车马正在路过一片华丽而陈旧的建筑——大将军府。
大汉自中兴来,出了多少个外戚,这里便有多少个大将军,他相信不久的将来,这里的主人便会换成自己。
刘和的车驾迎面而来,两座马车交错而过,同为二千石,本不该下车见礼,但何进是外戚,是天子的小舅子,有爵位在身,按律刘和应该下车见礼,礼让何进的车驾。
但是这次,刘和没有给何进一丝一毫的面子,车驾疾驰而过,直奔太常寺。
刘和被天子吓到了,出宫之前,卫尉刘虞、光禄勋张温、廷尉崔烈三位重臣,加上一位罕见病愈的执金吾袁滂,四个人拉着他谈了很久,终于让他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局。
这个局早就布好了,从孙原进入帝都的那一刻开始正式揭开序幕。
刘和一路上都在擦汗,他的双手在腰腹前拧成了一团,紧张的汗水与初春的时节截然不符,见惯了帝都风雨,可是这次偏偏是一场巨大到足以席卷天下的狂风暴雨。
暮色浸染洛阳十二阙,刘和将鎏金车帘掀起半寸,宫墙夹道间蒸腾的暮气沾湿了他孔雀蓝的官服袖缘。前方那辆四马拉乘的皂盖轺车突然加速,车轮碾过朱雀街积水,溅起的水花里混着几片槐瓣——这是二千石大员才配的规制,河南尹何进的排场到底不同。
“再快些!”刘和突然拍打车壁,玉扳指磕在檀木窗棂上发出脆响。车夫慌忙挥动马鞭时,他借着颠簸从袖中抖出一卷布帛,就着最后的天光,以指为笔,沾着些许早已洒落的墨水在布帛上急书。
这是要传给孙宇的密报,帝都要乱,他得让孙宇提前走,此刻正在他指尖凝成十六个蝇头小字。
何进望着那车驾疾驰而过,带动的风声甚至吹动了他的侧窗。
他挑着眉:实在想不到,此刻竟然还有人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苍龙阙的鸱吻在暮云中若隐若现,绣着獬豸纹的车帘落下,河南尹的银印青绶在腰间沉沉坠着。
何进摩挲着袍袖上的纹路,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那是何人的车驾?”
身后相随的二十名护卫随即有一人快速上前,在侧窗边大声道:“禀何公,似乎是内朝侍中的车驾,具体是哪一位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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