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罪三,曰‘逆祖’!”张溥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充满了感染力,“我朝祖宗成法,与民休息,藏富于民。然今上,竟设立所谓‘皇家总商社’,以皇权之尊,行商贾之事,垄断海贸,与天下商人争利!更甚者,强推‘官绅一体纳粮’,此举名为公平,实为搜刮!竭泽而渔,破我大明三百年之祖制!是为逆祖!”
三大罪状,每一条,都字字诛心,直指这江南士林的命脉与脸面。
台下那数百名本就因科举无期而躁动不安的年轻士子,此刻像是被扔进了一把火的干柴,瞬间熊熊燃烧了起来。
“乱道!失德!逆祖!”
“暴君!此乃暴君行径!”
“我等读圣贤书,岂能与此等君王共存?!”
激愤的情绪如同瘟疫,迅速蔓延。当场便有一名面色涨红的年轻士子,拔出怀中匕首,划破手指,以血在自己的白衫上写下几个大字——
“清君侧,尊孔孟!”
这几个字,像一句拥有魔力的咒语。
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高呼着,嘶吼着,仿佛自己是背负着整个天下命运的殉道者,正准备奔赴一场神圣的战争。
而在文会现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几个穿着普通但眼神精明,一看便是商号大管事模样的人,正趁着这片混乱悄无声息地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出一迭迭早已印制好的册子。
册子的封面上,赫然印着五个血红的大字——《虎丘泣血疏》。
他们如同黑夜中的影子,将这些册子悄悄塞到那些情绪最激昂的士子手中,或是直接散落在人群里。
纸张在山风中飞舞,如同白色的蝴蝶。
但这些蝴蝶,翅膀上沾染的,是足以燎原的火种和致命的剧毒。
一夜之间,这篇洋洋洒洒文采斐然,将皇帝描绘成千古暴君的檄文,随着这些四散而去的士子,传遍了整个江南。
江南的风,开始变了味道。
……
绍兴,夜。
穿城而过的河道,在夜色中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蟒。
岸边的酒楼茶肆早已打烊,只有几盏挂在船头的灯笼,在水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一艘画舫,静静地泊在最幽深僻静的河湾里。
这艘船从外面看与寻常的游船并无二致,甚至显得有些陈旧,但若能掀开那厚重的船帘,便会发现,里面是一个与简陋外表截然相反的世界。
江南八大盐商中最有权势的几个核心人物,正在此密会。
没有歌姬,没有美酒,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天津的消息如同快马送来的催命符,早已摆在了每个人的面前,各个盐商在那里的分支管事的人头,那些被抄没堆积如山的财富,都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位年轻帝王不加掩饰的杀意。
坐在主位上的是汪宗海。
这位平日里跺一跺脚就能让大明江南盐价为之震动的枭雄此刻面色灰败,眼神浑浊,像是瞬间老了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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