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盛夏,鸟市的空气燥热得让人窒息。阿俊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出火车站,熟悉的干燥热浪混合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将他从深圳那个充斥着玻璃幕墙冷光与海风湿咸的梦境中拉回现实。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归家的踏实,也是面对未知前程的忐忑。
这个西北小城,是他的根。自小在普通工薪家庭长大,阿俊骨子里刻着鸟市人特有的倔强和独立。高考填志愿那会儿,父母想让他学师范或医生,图个安稳。他却把笔尖重重地戳在“工程造价”专业上,眼神坚定。“爸,妈,建筑行业是实打实的,靠技术吃饭,走到哪儿都不怕。” 他记得自己当时这样说,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凭借精准的算量和扎实的技术,为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那是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带着锋芒的自信。
大学四年,阿俊活得像一台精准运转的机器。图书馆、自习室、工地,三点一线。专业书被他翻得卷了边,复杂的结构图、定额清单、造价软件操作,他啃得比谁都狠。成绩单上永远排在前列的名字,是他汗水的证明。寒暑假,当同学们享受着空调WiFi西瓜时,他早已换上沾满泥灰的工装,戴着安全帽,顶着烈日或寒风,穿梭在尘土飞扬的工地实习。测量放线、核对图纸、记录现场变更、学习施工流程……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书本之外的经验。那些粗糙的砖石、冰冷的钢筋、工人们黝黑脸庞上的汗珠,都成了他构筑未来蓝图的基石。他相信,这些积累,终将化作他立足社会的硬实力。
毕业的骊歌响起,阿俊没有丝毫犹豫,怀揣着滚烫的理想和精心准备的简历,一头扎进了深圳,那个传说中的梦想之城,机遇之都。他如愿进入一家颇具规模的建筑公司实习。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的脚步快得带风。阿俊被这种高速运转的节奏裹挟着,白天在格子间对着电脑屏幕处理海量的数据和图纸,晚上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继续学习行业规范和新软件。竞争无处不在,无形的压力像深海的水,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他确实在飞速成长,处理问题的效率、专业思维的深度都在提升。然而,远离家乡的孤独感,在深夜加班后独自面对泡面桶时,变得格外尖锐。更现实的是,深圳高昂的房租、餐饮、交通费用,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每月都在无情地掏空他那点微薄的实习工资。梦想的基石,在生存的压力下,似乎开始松动。他开始在深夜计算,计算自己微薄的积蓄还能支撑多久,计算着那个看似光鲜的“深圳梦”与残酷现实之间的距离。某个加完班的凌晨,望着窗外依旧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回家。
回到鸟市的决定,并非逃避,而是经过无数次深夜辗转反侧后的理性选择。这里有他熟悉的一切,有亲人朋友构筑的安全网,生活成本的压力会小很多。更重要的是,他相信自己在深圳淬炼出的专业能力和经验,在家乡同样有施展的空间。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真正站稳脚跟、积累原始资本的起点。
凭借优异的学业成绩和深圳那家知名公司的实习履历,阿俊的求职之路还算顺利。几轮笔试面试下来,他成功拿到了鸟市一家口碑不错的工程咨询公司的Offer。当他坐在窗明几净的新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熟悉的城市轮廓时,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安定感。然而,这份安定感在拿到第一个月试用期工资条时,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击碎,税后2800元。2800元,在2018年的鸟市,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除去最基本的三餐和交通费,他几乎所剩无几。而租房,成了横亘在他面前的第一道,也是最现实的高墙。公司的地段不错,周边的房租自然水涨船高。稍微像样点的单间公寓,月租动辄一千五六百,押一付三的规则,像一道沉重的闸门,把他挡在了外面。亲戚家不是不能住,但阿俊骨子里的独立让他不愿意给任何人增添麻烦。他渴望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哪怕很小的空间,作为他在这座城市重新奋斗的起点。
他开始利用下班后的所有时间,像个不知疲倦的侦察兵,在单位周边三公里范围内地毯式搜寻。老旧小区的合租床位?阴暗潮湿,毫无隐私,隔壁情侣的争吵声夜夜穿透薄薄的隔板。城中村的握手楼?狭窄的巷道终年不见阳光,楼道里堆满杂物,散发着可疑的气味。稍微新一点的公寓?价格直接将他拒之门外。一次次满怀希望地去看房,又一次次在价格、环境、安全感的权衡中失望而归。经济条件的枷锁如此沉重,将他困在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蛛网缠住的飞虫,越挣扎,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