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榻上少年呼吸、心跳隐隐契合的微弱律动,仿佛一头桀骜的凶兽,暂时收敛了爪牙,承认了骑手的存在。
张则镜袖袍轻轻一挥,无声无息地撤去了布在屋外、隔绝内外声音与气息波动的无形禁制。顿时,窗外清晨的鸟鸣声、远处隐约传来的仆役清扫庭院的细微声响,以及那带着草木清新气息的微风,一同涌入这间寂静了一夜的屋子。阳光恰好透过雕花的窗棂,洒下几道明亮的光柱,光柱中有微尘浮动,如同金色的精灵。其中一道光柱,不偏不倚地落在叶逍然安静沉睡的脸上,将他长而密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淡金,也照亮了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灵机与那新生的、沉稳坚韧的剑意余韵。
他走到靠窗的桌边,桌上笔墨纸砚俱全。他提起那支看似普通的狼毫笔,在一张裁剪好的、空白的黄色符纸上,蘸饱了浓墨,随即笔走龙蛇,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玄妙的道韵。四个古拙苍劲的篆字跃然纸上:
“残心问道”
每一笔,都仿佛蕴含着他对叶逍然此次经历的洞察与某种期许。心虽残,道已问。破碎之后,方见真我。
写完,他将符纸轻轻放在叶逍然的枕边,与那柄青冥剑并列。随即,他的身形微微一晃,便如清晨被阳光蒸腾的雾气,又如一道淡淡的青烟,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室内,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枕边那张墨迹未干的符纸,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如山巅积雪的气息,证明着他方才的存在。
凌府之外,遥远的帝都街巷开始彻底苏醒,车马声、叫卖声、人语声渐渐汇聚成一片充满生机的喧嚣。而听雪轩内,只有阳光在静默地移动,光影缓缓偏移,以及榻上少年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如同经过暴风雨洗礼后,终于回归平静的海面。
叶逍然依旧沉睡着。他太累了,神魂与意志的损耗远超肉体的极限,需要彻底的沉睡来修复和巩固。但他知道,当他再次醒来时,眼前的世界,体内的力量,以及脚下的道路,一切都将不同。
破碎的心境未曾完全弥合,那些惨痛的记忆依旧刻骨铭心,如同心底无法消除的烙印。但一颗名为“剑心”的种子,已然在那片被鲜血与泪水浸透的废墟之上,以最残酷的方式,悄然萌发。它不完美,甚至布满了裂痕,看上去脆弱不堪,但其内核,却蕴含着远超从前的坚韧与力量。
前路依旧漫漫,北境狄人未灭,司徒弘等仇敌犹在,而失去的蓁蓁、凌震岳、齐思钧……永难挽回。但他手中,终于真正握住了那柄名为“青冥”的剑的“柄”,而不仅仅是剑刃。他也初步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哪怕残破却无比坚定的、源于守护与斩恨的——“道”。
这“残心”之路,注定遍布荆棘,但他已踏出了第一步。
————
当叶逍然的神魂从那场惨烈而艰险的“本源之争”中脱离,沉入最深沉的修复性沉睡时,他的意识并未完全归于寂灭,而是飘荡到了一片奇特的所在。
这里无天无地,无光无暗,只有无数流转的、细碎而锋锐的晶莹光点,如同宇宙初开时崩散的剑意碎片,又似万千大道显化的锋芒。在这片意识的奇景中央,一道白色的身影负手而立,与周遭的锋锐完美融合,他本身便是此地的核心与主宰。
正是剑道魁首。
叶逍然的意识虚影在此凝聚,他看向那道白衣身影,心中复杂难言。幻境平安集中那屠戮众生、剑斩蓁蓁的一幕,依旧如同鲜血淋漓的伤口,烙印在他灵魂深处。恨吗?或许。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极致痛苦后的麻木,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对力量本质的冰冷认知。
剑道魁首缓缓转身,那张万年冰封般的英俊面容上,竟难得地……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缓和。甚至,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堪称“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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