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憨笑着,跟他干了杯,眼神迷迷瞪瞪地扫过喧闹的人群。看到丽丽正拿着麦克风,和一个要好的女同事深情对唱着一首温柔的情歌,侧脸在变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好看。娜姐坐在稍远一些的角落,手里端着一杯澄澈的果汁,面带微笑,安静地看着我们这群人肆意闹腾,
高薪,认可,热闹,友情,领导的赏识,还有那看似触手可及的苏州安家梦……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让我觉得人生从未如此敞亮、如此顺遂过。酒精放大了这种满足感,我几乎要沉醉在这片用自己努力换来的锦绣繁华里。
正晕乎乎、美滋滋地享受着这一切时,丽丽不知道什么时候唱完了歌,悄无声息地坐到了我旁边的空位上。包厢里音乐声震耳欲聋,她不得不凑得很近,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才能让我听清。她身上带着点淡淡的酒气和香水混合的味道。
“冯瑞东,今天可是给你厉害坏了!”她笑着,声音清晰地传进我的耳膜,眼神里是为我由衷高兴的光彩,但细看,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别的、更复杂的东西,像是一种……清醒的提醒?“看到你现在这样,业绩做起来了,人也自信了,丽丽我是真替你开心。”
我嘿嘿傻笑着,刚想谦虚两句,她又接着说了下去,语气随意,却字字清晰:“不过啊,姐跟你说句实在话,”她拿起茶几上的一片西瓜,小口吃着,“人这步子迈得大了,容易飘。你现在收入稳定了,听说园区那边的房子,好些还不到一万块一平呢。姐是过来人,觉得你要是手头攒下点钱了,真可以考虑看看,凑个首付,先弄套小的上车。这玩意儿,往后看,说不定还是个能增值的宝贝疙瘩。”
她顿了顿,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声音放得更缓了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工作、安家,这些都是眼前的路。但走得再快,飞得再高,也别忘了时不时回头瞅瞅。想想自己当初,是为什么从那个叫天水的家里出来的。别忘了根本,脚下的路才能踩得结实,心里才踏实,也才能走得更长远。”
她这番话,尤其是关于房价的具体信息和那个“为什么从家里出来”的问题,像几颗不大却冰凉坚硬的石子,接二连三地丢进了我被酒精和巨大成功感浸泡得温热、膨胀、几乎要沸腾的心湖里。
“噗通……噗通……”
湖面被砸开了一圈又一圈剧烈晃动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为什么从家里出来?
那个被我刻意用忙碌的工作、用飙升的业绩、用苏州的繁华热闹、用同事领导的赞誉,甚至用那“不到一万块”的、诱人的安家梦想,层层叠叠压在心底最深处的、关于家乡的念头,就这么被丽丽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的话语,给狠狠地勾了出来,赤裸裸地摊开在我面前,清晰得让人无法回避。
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然后慢慢褪去。包厢里震耳的音乐、闪烁的灯光、同事的嬉笑……所有这些喧嚣,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变得遥远而模糊。我下意识地转过头,怔怔地望向KTV那扇被厚重深色窗帘完全遮蔽的窗户。窗帘像一道巨大的幕布,挡住了外面苏州城璀璨的万家灯火,也挡住了江南秋夜的湿润和微凉。
可我的目光,却仿佛拥有了穿透一切的能力,轻易地越过了这厚重的物理阻隔,越过了一千多公里的山山水水,一下子,狠狠地跌撞回了那个深秋时节必然已经是一片萧瑟苍黄、干燥的北风开始在山塬间呼啸的高原小城——天水。
我仿佛清晰地看见了老家院子里那棵陪我长大的老槐树,在这个季节,叶子应该都快掉光了吧?只剩下倔强而嶙峋的枝桠,顽强地伸向总是显得有些灰蒙蒙的天空。看见了出门走上坡就能望见的、那一道道绵延起伏、沉默无语的黄土山梁。更想起了离家那天清晨,父母站在巷子口,穿着半旧的衣服,身影在寒冷的晨雾里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到彻底看不见……
那点因为高薪、因为认可、因为热闹、因为领导的青睐,甚至因为丽丽口中那“不到一万块”的、看似触手可及的安家希望而滋生出的所有得意、兴奋和轻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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